周瞳睡醒的时候，应不尘正捧着他的脑袋蹲在床边看着他，周瞳揉揉眼，说：“谁给了我一下子，你没事吧？”
应不尘笑得眉眼弯弯，说：“没事啊哥哥，他们都死了。”
“都死了？”周瞳疑惑着问道，他明明感觉自己被暗算了啊。
“哥哥你真是太厉害了！虽然你人没出现，但是所有的情况都在你的掌握里！你都不知道，你跟那个司机说要给那个老头子吃降压药，那司机就慌了，然后猴子也出来抢钥匙，猴子拿着刀呢！那个女的也来了！后来他们几拨人就打起来了，再后来，我推门进去，就都死了。”应不尘手舞足蹈，拟声词跟形容词加了一大堆，说的煞有介事，“哥哥你都不知道，最大的凶手居然是！居然是！”
“那个老头儿是吧？”周瞳不以为意，掸着被子的说。
“对呀对呀！”应不尘说：“哥哥，你真是太厉害了！”
“哦，小意思。”周瞳虽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接话道：“跟哥学吧，能教给你的东西还多着呢。”周瞳甩了甩手腕空着拟了个拳头道：“这叫啥？”
“手拿把掐。”周瞳挑眉，说：“明白吧？”
“嗯！”应不尘说：“哥哥，我好好跟你学。”
周瞳的脑袋还是有点痛，他望向外面的走廊，水已经到了脚脖，他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见到了一个，很远很远之前见过的朋友。”周瞳揉了揉脑袋，说：“可能是昏了。”
周瞳看着应尘，又将他转来转去的看了两遍，确定他没受伤之后，叹了口气说：“在这里每件事都要小心，不要头脑一热就上劲儿，知道吗？我总觉得我看到幻觉了，看见你杀人了。”
应不尘问：“哥哥，那要是我真的杀人了，会怎么样？”
周瞳略带严肃地说：“最好还是不要杀人的，杀了人的话就会觉得，所有的问题都很简单，只要把人杀掉就好了。”
应不尘说：“那不好吗？”
周瞳说：“不好，可能有些真相还没看清，而且，你杀人的话，我还得去给你埋尸体，干农活儿这事儿我不要擅长。”
应不尘细若蚊呐，自言自语，说：“真相又不重要，我只想保护好我想保护的人。”
“什么？”周瞳转过头来。
应不尘说：“啊对，刚刚死了哪些人，可奇怪了。”
周瞳穿过走廊，走向201，也就是司机的房间，他们的腐烂程度已经很高了，若不是周瞳只是微微小憩了一会儿，都会以为这些人已经死了很久很久，干瘪的肚子，发黄的牙齿，因为钥匙捅入而流脓的眼眶，唯有——
那位老先生的另一只眼睛，眼白干净，眼珠明亮，以及这半张脸，都没有一点儿尸斑的痕迹。
周瞳将应不尘护在身后，蹲下看他，说：“感觉这个眼睛才是保持他躯体新鲜的东西，就好像…”
“我知道！”应不尘举手道：“淡斑精华！”
“我以前卖过的，在街上，跟女孩子卖这个。”应不尘说：“但是我卖的那个好像效果不好，要是效果有这么好的话，我就发财了。”
周瞳的注意力都在老人的眼球上，顺着话接：“傻乎乎的，多少钱算发财啊？”
应不尘说：“没多少钱就进来了，再攒两年的话…”
周瞳说：“不过咱两运气也好，进来就中奖了，不像其他玩家，在游戏里穷的要死，饭都吃不上。”
应不尘说：“是呀，哥哥运气是最好的。”
周瞳说：“等回头出去了，哥可得好好挣钱。”
应不尘说：“十万块够吗？”
周瞳说：“够啥呀，你看看奥，出去了，先给你看耳朵，这事儿最要紧，然后让你去读读书，我还得买个房子，你都不知道，现在房价老他吗离谱了，我之前开的那个车也不行了，一二手车，我现在都不知道那车在哪里，估计都报废了，回头还得贷款买个车，你喜欢开车吗？要开的话得带你去考个驾照，一堆事儿呢。”
应不尘愣愣的听着，周瞳又说：“你看，我跟你在一块儿，以后我肯定没孩子了，我还得攒一笔钱给我姑姑养养老，虽说她也不要吧，我总不能一点反应没有。还有你家里人，我也不太清楚，反正也得给交代。”
周瞳皱着眉头说：“出去得给你买点游戏机，手机，给你添置点像样的东西，现在那男孩儿穿的鞋都可贵了，给你养个狗啥的，我那个厨房，啥都没有，你去了，你得做饭吧，都得添置一遍，我那个床也小，都得换了。”
“还有，什么医保，退休金啥的，你要读书的话咱就先自己交上，万一以后哥有点事儿，你也有钱花，”周瞳絮絮叨叨的，说：“你估计也没去过哪，还得带你出去看看，玩一玩啥的，你这小子，”周瞳笑着去摸他的头，说：“可别嫌哥穷啊，哥给你好好挣钱。”
应不尘愣愣的看着周瞳，说：“哥哥，那你会很累吗？”
周瞳点了一下他的额头，说：“这有啥累的，你啥也不懂。”
应不尘说：“我也会挣钱。”
周瞳笑着往前走，说：“仨瓜两枣的，留着请我看电影吧。”
应不尘说：“哥哥，如果有两个我，一个是我这样的没有钱的，另一个很有钱的但是人凶巴巴的，你选谁呀？”
“两个你？”周瞳满不在乎道：“那就两个都要呗。”
“只能选一个呢？”应不尘追问。
“那个凶巴巴的也跟你长得一样？”周瞳说：“你这脸，我瞧着跟个包子似的。”
“哥哥，你会选谁啊？”应不尘还执着着自己貌似无厘头的问题。
“不能两个都要吗？”周瞳问。
“不能，只能选一个。”应不尘说：“只能一个。”
“这样啊，”周瞳嘶了一声，左看右看，问：“确定也是你？”
“嗯。”
周瞳郑重道：“看你表现，不乖就选另一个。”
“哥哥，你不会觉得我无聊吗？”应不尘说：“这种问题，你真的在想吗？”
“多发发神经，有益身心健康。”周瞳恍然大悟地说：“而且我看你这个样子，搞不好还真是那种小说里面的假少爷，叫啥来着，以前那个王子变青蛙，是吧，就这样的，其实他老有钱，完了女主角不知道啊，欻一下的，那就继承上市公司了。”
“搞不好你也这样。”周瞳说：“我明白了，你开马甲呢？”
周瞳看着一头黑线的应不尘，说：“怎么了？被我猜中了？”
周瞳打了一下他的脑袋，说：“好了，我们就好好把游戏走完，早早出去，回去现实世界，虽说现实也没比这好到哪里去吧，但是，跟你在一块，应该会比以前好很多。”
要是我不能跟你出去呢？
你总是要面对这个选择的。
要是我存在在现实的意义，
就是为了遇见你的那一刻呢？
要是我早就死在很久以前了呢？
我好想跟你出去啊。
跟你一起，离开这里。
应不尘的脑海里开始反复的出现这些问题，不受控制。
这是怎么了？
前方十步之遥的周瞳像一个遥不可及的投影，应不尘眨了眨眼。
面前的男人伸出手来，说：“愣着干嘛？离我近一点儿，就在我边上待着，哪儿也别去。”
奇怪的问题碎成了碎片，像一个五毛钱特效的烟花，不见了。
周瞳嫌弃的跳脚，说：“这地儿太邪太脏了。”
***
周瞳看见走廊天花板上的「孔雀」，那图腾上的眼睛都在尾羽的末端，红色的眼睛流淌过的血液，缓缓的汇入孔雀的心脏，整个天花板忽明忽暗，像一个起搏的心脏。
随着行李箱里气若游丝的猴子阖上了沉重的眼皮，他喃喃道：“终于有人，终于有人，要打开「明王」的封印了。”
“我们都将要，将要让雌雄玉虺重现天日，哀牢啊，哀鸿遍野，牢落陆离，呵呵…先生，你用这种「移魂术」守住的一重雾！没咯！”猴子嘴角带笑，鼻子闻到了来自脚丫子的酸味，他整个人被行李箱所包围，他闭着眼睛笑道：“重复了这么多年七人车，终于停下了，我早就，早就受够了，新人，请打开新世界的，门，吧，不管我如何，换身份，换面孔，我都会重新坐上这辆车，开启新一轮的逃杀，我真的，可以解脱了。”他停止了呼吸，第七只孔雀的眼睛亮起。
楼下的洗衣机在此刻开始脱水，老人喃喃道：“还是来了，还是来了。”
那只运转了多年的洗衣机，慢慢褪去生锈的外壳，高速运转的声音比洗衣机还刺耳。
而楼上的周瞳还盯着这完整了的孔雀发呆，说：“怎么回事，我还是觉得，他不像凤凰，但是不像凤凰的话，好像又没有别的解释。”
应不尘说：“哥哥，我们一起进来的人，除了那个被移魂的学生，已经都死了，所以，我们可以走出阴阳梯了吗？”
周瞳脚下的水已经没过了脚踝，他说：“好像不太行，我记得那个猴子跟我说，从我们出发的地方，应该是要去竖人海跟哀牢山的，我看着这宾馆的架势，像不像，一条船？”
“如果把这个天花板，都撬了呢？”周瞳看着这「孔雀」发白的眼眶，想到了那老先生的眼睛，但是另一个眼睛，已经被钥匙搅烂了。
另一只眼睛，还有替代品吗？
“老先生，有喝的吗？渴了。”周瞳喊道。
“有，柿子汤，喝吗？”
“行啊。”
二人齐齐望向楼下那个佝偻的老人，他手边的洗衣机，此刻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榨汁机，那只榨汁机里，骨头能被打成齑粉，血肉能被打成甜汤。
红色的柿子汤，已经溢出来了。
***
黑暗中第一张牌的黑雾散去，小小的土地庙开始显露出他真正的颜色，身后是起伏的山脉，延绵无尽，像跨越久远年代的极其缓慢奔腾的海浪。
土地庙黄色的房顶被掀开，渺小的红盒子就在这海浪中被千山捧在手心。
牌面被翻过去，出现了红色的四字——
「第二重雾」。
作者有话要说：刘禅：想当年我与赵云两个人，在百万大军中硬是杀出了一条血路。
周瞳：俺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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