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暖阳如春夜间却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整个天子皇城皆被倾盆大雨拢罩，略大晟王府不外如是，只是任屋外如何狂风骤雨，却不及新房内半分情热。

大红对烛灯光摇拽了多久，内室床幄似乎就晃荡了多久，卫筝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睡过去的，不似乎该说晕过去才对，睡梦中都似乎不得安宁，犹觉着有双灼热眼眸一瞬不露的紧盯着他。

执着又贪婪，霸道又狠凶，像是想噬食他血肉的凶兽，虽不能真实伤他分毫，却足够扰人清梦。虽说他梦中已经足够光怪陆离了。

恢复知觉时似乎是被屋外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的，二十年养成的早起习惯让他纵是眼皮再沉重，还是在平日起身的时辰醒了过来，只是清梦被扰，一夜如同鬼压床般片刻没得喘息，醒来时有片刻功夫都忘了今昔是何昔。

直到感觉强如悍铁的胳膊横陈在腰间，皮肤触感灼热，重量不轻，以圈禁一般的姿态，难怪一晚上都感觉鬼压床似的，卫筝如是想。屋外还没大亮，内室光线就靠花厅一对宫灯点点余光，余光穿过厚重帷幄勉强能看清旁边人的大概轮廓。

卫筝直愣愣的看着床账刺绣，一时像是什么都没想，又好像什么都想了。直到腰间胳膊把他往里拢了拢，下意识侧首看枕边人，不想这动作到把对方给惊动了，迷瞪着凑近过来声音低沉问：“王妃醒了？”

“嗯。”卫筝敛目回了声。

“醒的这般早，可是身上还疼？”

“。。。还好。”侧首偏开视线，耳朵有点红。

可惜床帷内视线不佳，这点羞耻并未被人发现，秦珺燚也没多想，横陈的胳膊把人又往怀里拢了拢，安抚性摸了他两把腰线轻，劝道：“时辰还早，下人们还在打点去皇陵的行装，你再眯一会。”

环在腰上的胳膊跟烫热的铁箍似的，存在感极强，即陌生，又熟悉。陌生的是前二十年从来没被人这般贴近过，熟悉的是昨夜便是这双胳膊劳劳把他控制在咫尺之内。卫筝心里有些别扭，说不上是娇情还是不习惯，一个被窝还有另一个人的感觉很难忽视，别说再睡了，这时候多躺一下都感觉紧张。

“睡不着？”胳膊的主人问。

“。。。有点。”卫筝迟疑回。

听在耳边的声音有些沙哑，瞧着不像是早起原因，秦珺燚猜想怕是昨夜的猛浪终归是给他造成了负担。当时情热汹涌难以自控，后来清洗上药时人都没醒，可见是泛极了，转尔又想起那一身印子顿时心疼上了。

“既然睡不着了，我让人送来热水你再泡一泡，好歹解解泛。”说着终于舍得抽开胳膊曲膝起身，余光瞧见卫筝跟着要起，抬手把人压回软枕：“去皇陵的路途需马车行驶足一日，昨夜又下了一夜暴雨路上怕是不好走，恐会颠簸，你躺着再养养神等浴房准备妥当了再起。”

“这不合规矩，”

“没有什么不合规矩的，王府没有旁的主子没有晨昏请安那套，日后你想睡到什么时候起就睡到什么时候起，你是王妃是府里一等一的矜贵人，何人敢多嘴？”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秦珺燚自己掀了床帐汲了鞋，随手扯了外袍披上自去开门让伺候的进来，边吩咐人准备热水，后又交待早膳清淡，除此之外还特地交待道：“让厨房先熬些枇杷叶蜜水来，多熬煮些，其余的仔细封了带到路上喝。”

王爷亲自交待厨房自然不敢待慢，另起炉灶赶紧熬了蜜水遣人送了来，彼时卫筝已经泡过澡坐在梳装镜前让手巧的宫娥束发，春霞亲自捧了蜜水来，堆着浅笑道：“王爷亲自吩咐让厨房熬煮的枇杷叶蜜水，王妃可要喝一些润润喉？”

“王爷呢？”

“王爷说是去瞧一应祭仪跟马车准备的如何了，让王妃先行用早膳，他之后就到。”

王府门前车驾停了不少，管家拿了单子跟主子凛报道：“祭仪要用到的大件奴才已经派人去行宫那边准备了，如今要带的就是一些精致糕点等物。这是单子，王爷瞧瞧。”

秦珺燚接了扫过两眼，又随手递回去：“你明天去一趟侯府说声回门的事，礼单拟上，就说本王说的，本王难得有个沐休假，又是皇叔特批，皇陵祭祀过后来回跑很是麻烦，就不耽误功夫了，待一个月沐休假过后再补回门。”

“三日回门是新婚规矩，王妃不去的话，奴才怕侯府那边会说闲话嚼舌根，”管家迟疑。

“他们敢！”秦珺燚眉眼一厉：“本王的王妃何人轮到旁人置喙了？只管去报，但凡有人嚼舌根，你直接上去棍棒伺候！你记着，王妃金尊玉贵，本王容不得他人编排半个不字。”

管家诺诺应是，蹲在马车轮边假装检察的小厮听的一愣一愣的，王爷这般紧张公子，那公子在王府的境地是不是就要好过些？余光瞥见人影过来，不容多想赶紧见礼道：“小的见过王爷。”

秦珺燚目光一扫：“你是王妃身边小厮？叫什么名字？”

“小厮。”

“本王问的是名字，”

小厮无奈抹把脸：“回王爷，小的的名字就叫小厮，这是王妃之前赐的名，王爷要是不嫌弃小的小的肯请王爷重新赐名。”

说着就要跪下，秦珺燚闷笑声：“这名字挺别致。行了，即是王妃赐名那便依着王妃吧，省得他不习惯。马车检察的如何了？”

难道‘小厮’这个名字要跟着一辈子了？小厮心里打了个突，表面赶紧回道：“回王爷，马车已经检察过了，没有问题。”

“那就好。”话虽这么说秦珺燚还是亲自看了遍，嘱咐道：“昨夜大雨路上怕是不好走，车轮紧着仔细些，对了，路上颠簸，车内多铺两层褥子，薰上王妃喜欢的香，多备些果铺，备几本书，一日路程途中是不能耽误的，尽量布置舒适些，别让王妃饿了泛了。”

“。。。是。”好家伙这事无巨细的样子怕是比那些当家主母都周到吧？

小厮心里疑惑但身为奴才他也不敢多问，只得迭声应是自去准备，府里来人通报早膳准备好了，王妃唤王爷请去用膳，听了一耳朵的小厮下意识瞧了眼，总感觉王爷匆匆迈步的样子颇有些喜气洋洋及迫不及待？

喜气洋洋什么？迫不及待什么？难不成就因为王妃喊他用膳？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吗，有什么可值得高兴的？小厮琢磨不透，想着怕是自己看错了，转身自去忙着准备不提。

实际他没有看错，秦珺燚的确喜气洋洋又迫不及待，长腿大跨步几乎是雀跃着来，只到门前这才顿足佯装沉稳的进了门去，几步坐到花厅小桌，冲旁边卫筝道：“不是说不要等我么，王妃自便先用，不用等的。”说着略无其事把丫环先递到面前的粥转手放到卫筝面前，又嘱咐旁边侯着的道：“这两日怕是有些倒春寒，王妃的衣裳多带些，备几件薄棉衫，厚薄的披风也多备两件。”

这周到的样子把春霞都听愣了，下意识瞥了眼卫筝，回神曲膝：“是，奴婢这就去。”

卫筝垂目喝了口粥，语气不辩喜怒道：“王爷无需注意这些，伺候的人自会准备妥当。”

“无妨，督促句好歹不要遗漏。”说着又给他挟了个素饺。

皇陵离皇城的距离堪堪一日路途，天蒙蒙亮时出发，待到日头染黑刚好到皇陵旁边的行宫山庄。山庄管事早收到消息，附带数位礼部官员策应祭祀事易，周全周到根本无需操什么心，只翌日换身素白按步就班应祭礼来就是。

秦氏王朝建国已有两百余年，单始祖到先皇帝就历时十七位皇帝，皆数葬在皇陵附近，即是专门过来祭祀就不好冷落了，总归要到陵前上柱香敬告先祖，是以这祭仪就忙了一日。好在天公作美没出幺蛾子，顺顺利利祭祀毕，隔日便离了皇陵行宫去了闲趣庄子。

说是闲趣庄子其实是先皇帝先皇后手上的皇庄改置的，一应宅子设施齐全，山庄管事早收到消息自是该准备的准备了，该整理的亦也整理好了，马车行装一到便指使着手底下人帮着理行礼。行礼不少一时有些乱糟糟的，秦珺燚招人牵来高头大马，手掌掐着卫筝腰一使力便把人半举到马上。

卫筝猝不及防抓紧马鞍：“。。。？”

好端端的把他放到马上作甚？不想下瞬就有宽敞紧实的胸膛贴了上来，秦珺燚一手拽紧缰绳一手环着怀中人腰身防止他掉下去，边嘱咐人道：“本王带王妃四处走走，你们抓紧时间整理。”说完双腿轻夹马腹驶离了。

棕红大马虽然高壮，但坐两个成年男人总归有些拥挤，卫筝扣紧马鞍忍了忍，还是道：“王爷可以让我另乘一匹马。”

“不过是略走一走，不值当这般麻烦。”

“王爷不嫌挤吗？”

“挤？”环在腰上的手抽空分开他腿，把侧坐改成跨腿坐，尔后双手拽紧缰绳放于他胸腹处：“这要是不是好一点？”

越发被环紧的卫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