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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28章:青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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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姬星并没有哭很久。

其实她除了看戏之外很少哭,相较于她对艺术世界的敏锐,现实生活中的她像棵过于沉默的草木。

今天纯属失态,她在林司墨面前永远不能自已。

叶姬星独自上楼拿猫箱时,别墅里的嘉宾们大多已经起床,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解决早饭。只有乐眉本来独自坐在沙发前看剧本,闻声抬头扫过叶姬星平静面孔上发红的眼眶,合上剧本凑近林司墨小声问:“怎么大清早又惹我们姬星啦?”

林司墨从楼梯前移回目光瞥她一眼,轻声说:“爪爪走了。”

“爪爪?”乐眉的神情也有刹那的凝滞空白。

“你别哭啊。”林司墨从衣架上换了件外套,回身道,“我找萝岁嘉梧安慰你?”

“得了吧,萝岁嘉梧肯定哭得比我惨。”乐眉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道,“我肯定没有姬星那么难过。”

爪爪从始至终,都是叶姬星的猫。

记忆承载情感,记忆依托年岁。

数余年生活在一起的人,即便没有浓烈的爱恨,情感的联系也是神秘复杂的。

林司墨应了声。

乐眉深呼吸两口气,又飞快地抹了下眼泪:“真是的。”她有些哽咽,“要是我们一直是小孩子就好了。”

林司墨的动作微微一顿,声音有些干涩:“你也这么想么?”

“嗯。”乐眉点点头,“昨天我和萝岁打电话,她也说想回到以前。”

《姹紫嫣红开遍》的六个嘉宾,从七八岁的年纪到如今,近二十年的光阴,从少年成名到如今几乎功成名就。但竟然都会怀念当年那个总是犯蠢的年纪么?

那是黄金子铺满地的地方,他们的永无岛、桃花源和乌托邦。

却再也不向离开的人展现踪迹。

林司墨和叶姬星带着爪爪去火化。

他们旁边,那个主人已经和宠物道别完,她留下了那只小狗的爪印,正看着那张纸哭。

叶姬星下意识抱紧怀里的猫箱,在碰到爪爪冰冷的躯体前又松了松手臂。她以前经常用这个猫包带着爪爪出来打针,爪爪喜欢探出脑袋观察四周,困的话也会睡着,打着小小的呼噜,把姬星的腿捂得热热的。

她的灵魂在因爪爪的冰冷感到茫然,直到这个生命化作一捧灰,她在林司墨的陪同下前去捡骨,未散的余温几乎将她的手指灼烧。

“姬星。”林司墨拍了拍她的头,“我来吧。”

她没有拒绝,慢慢往旁边让了下,把无处安放的手指塞进口袋,却恰好碰到一枚戒指。

昨天林司墨系在她带子上的那枚,她晚上放在床头柜,今早又随手揣进了口袋。

林司墨不安于身边的寂静,转头,看见叶姬星在轻轻转那枚戒指。

《青鸟》中兄妹二人前往记忆国寻找青鸟,看望已过世的爷爷奶奶和兄弟姐妹。

死亡之后的世界是沉寂而安稳的,不被死亡的阴影折磨,他们期待活着的亲人的探望,一觉可以睡很久。

发觉林司墨的目光,叶姬星手指微顿。这时林司墨却伸手轻轻一拨,莫桑石转过临界点,发出细微而清脆的一声“叮”。

他们熟悉这个声音,叩响之后舞台上世界尽变。

叶姬星微微一愣:“这枚戒指保养得真好。”她的早已不会响了。

度过失去楚凌珍的恐惧期后,她总是转那枚戒指,在凌晨时叮叮咚咚转成一首曲子,她想要楚凌珍入梦,寂寞和思念已经快要压垮她。

直到它不再发出声响,像一只唱哑了咽喉的雀鸟。

“之前也坏掉过。”毕竟只是演戏用的小道具,近二十年的时光不会放过它,林司墨说,“不过我修好了。”

叶姬星微微点头。

《青鸟》是他们演的第一部剧,是一部天真诗意的童话剧。但其作者是梅特林克,一位杰出的象征主义戏剧大师,他们对于生死和世界的独特理解,从最早便影响了他们。

“晚上我可以看见爪爪么?”叶姬星问。

“会的。”林司墨捡完骨,擦拭过手指后,蹭了下她的眉宇,“记忆国很轻很安静,回来时,感觉就像做梦一样。”

叶姬星接过装着爪爪骨灰的盒子,闻言忍不住轻笑了下。

她的笑意让林司墨轻松些许,他轻声问:“要带回去么?”

林司墨嗓音干净清越,素日一贯冷淡低沉,耳语时却显得温柔。

叶姬星捂了下发痒的耳朵,后知后觉发现对方在哄自己。

这个认知让她愣怔半晌,她方才好像因这次别离而失重,如今好似坠回人间,林司墨包裹她,像朵藏在红尘中的广阔的云。

“……我想放到楚凌珍那里。”她抬头看他,“可以吗?”

“当然。”林司墨点头,“我送你。”

当年叶姬星茫然地被催促着搞了很久,直到在林司墨的陪同下抱着楚凌珍骨灰前往安置公墓,她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走到村里的墓园,在墓碑上看见熟悉的姓氏和子女名。

她后知后觉感到畏惧,一是因为她厌恶这群人,他们面目上好像都有张似笑非笑的面具,干着粗粝的事,好像厌恶都因那份不分明而不成立。

二是因为她慌张,因墓园工作人员平淡的面目,和这寂静的沉睡。

她抱着骨灰问工作人员:“有别的墓园么?”她不想让妈妈睡在这里。

工作人员听不太懂普通话,闻言皱着眉擦了下染着烟黄的手指,转头大声问:“啥?”

林司墨看着叶姬星那份不自知的绝望,和摇摇欲坠的神情,转身握住她的手:“有的。”

最后叶姬星把楚凌珍安置在了辞山陵园,背靠山面朝海,每个有人的墓穴旁会种植一棵松树,楚凌珍墓旁的那棵是她和林司墨亲手所植,而今已亭亭如盖。

工作人员认识叶姬星,他从保安室里探出头,还嚼着工作盒饭,含糊不清地打招呼:“叶女士。”他从窗口递给她一个小凳子,“又来啦!”

叶姬星正抱着骨灰盒,林司墨便将凳子接了过来。

工作人员眯眼看了看他:“林先生?”他连忙拍了拍手起身,“您怎么来了?”

和叶姬星不同,林司墨来的次数并不多,但林家终究是大家,裙带联系感很强,逢年过节会一起来扫墓,众人皆着西装礼服,林小少爷站在林家主身边,眉眼漂亮冷淡,抱着白菊或马蹄莲,身姿如满园的青松般挺拔。

林司墨点头:“陪叶女士来。”

“啊……”工作人员这才想起当年楚凌珍如何能进这园子,只不过之后这二人再没凑到一起,好像时光将他岁月中的二人分离得很彻底。

“今天不坐很久。”叶姬星对着工作人员扯出熟悉的笑容,“不打扰您了,您继续吃饭吧。”

“诶,好。”工作人员在关上窗前又朝林司墨点了下头。

走下阶梯,属于楚凌珍的那棵青松因雨露而干净发亮,绕过它,便能看见楚凌珍在墓碑上长久绽放的温柔笑容。

她死时还那样年轻,叶姬星活到那个年纪估计和现在都没什么分别,仍旧光彩照人依旧鲜艳明媚。但她就那样匆匆离去,像是被随便一场春雨打落的花。

楚凌珍的墓碑底下刻着一行小字:“楚凌珍,生命如虹雨般的女性,你的灵魂应自由如风。女姬星敬立。”

叶姬星常来看她,坐在墓前发许久的呆,但今天她神思茫然,唇齿间吐不出字句,所以只是将爪爪的骨灰盒放进墓穴旁的石箱中。

她转身欲走,林司墨却揽过她的肩膀,朝墓穴鞠躬道:“阿姨,再见。”

那个冬天,楚凌珍的骨灰下葬完成,叶姬星无知无觉地看着,他也是这样对着墓穴鞠躬,郑重地说了“再见”。

时光荏苒,七年好似弹指一瞬,叶姬星永远孤身前来,偶尔可见碑前摆着一束半枯的天堂鸟。

她问过工作人员,但未获得答案,如今抬头看着林司墨的侧脸,终于惊悉那花的来历。

“你经常来看楚凌珍么?”叶姬星问。

林司墨眸光微沉,随后摇摇头:“花开的时候会来。”

天堂鸟象征着:自由、长寿、永远的思念。是楚凌珍生前喜欢的花。

其实叶姬星在外地上学拍摄时,林司墨比她来得要勤太多。

这是叶姬星在这荒诞的人间唯一的亲人,林司墨不愿她们永远互相担忧记挂。

他们行走在墓园中,青郁的松树透着雨后植物的清香,四周如此安静庄严,不远处的海面传来轻缓的涛声。

叶姬星手指拨开面前的青松针叶,漫长的台阶让她有些疲惫。

“谢谢。”她轻声说,声音中带着叹息。

她不喜欢林司墨的作风,他的执念和隐瞒总是让她畏惧。

林司墨好像从小就是林小少爷,接受更少的关爱和最多的责任,看向旁人的目光中带着谨慎又冷淡的观察。他从未要些什么,却擅长不动声色地让别人走上他期待的路。

叶姬星对此无知无觉近十年,最终见到一个和他如此相似的人,那个人揭开故事的谜底,将其中的人物推向深渊。

那个人道歉的面目让她愤怒而憎恶,他大概是真心的,可惜那份真心让她感觉可笑。

所以她畏惧林司墨,是一种近乎无理的移情。

林司墨从未真正伤害过她,爱的方式不对,也并非全是他的过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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