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醋了？”

“滚——”

敏锐地察觉到陆择话语里的不当用词，奥利弗毫不犹豫地戳破了他。

陆择顿时吼了回去，推搡着想要挤进屋里的奥利弗，不料脚后跟被玄关处的门槛绊了一下，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奥利弗手疾眼快地抓住他的胳膊，一把将人拉了回去。

“……”

腰部的敏感地带被温热的掌心摩挲着，陆择扶着对方的胳膊，似乎能感受到奥利弗跃动的脉搏。

他盯着那双海水般的眼睛，翻涌的不明情愫几乎要重出眼眶将他淹没，如同悲怆的奏鸣曲，在月色中颤动，他也看见了自己，脸颊上诡异的粉红暗示着他难以言明的心思，正随着海波卷进漩涡之中。

沉溺于湛蓝海水，似乎不是件难以接受的事。

陆择微微挣扎：“放开我。”

“抱歉……”

奥利弗在他眼里看到真切而复杂的感情后，突然被他的抗拒打回了原型，避嫌似的撤开了禁锢对方的双手，甚至欲盖弥彰地举起了双手，展示着他纯粹的心思。

陆择没有多看奥利弗一眼，眉眼低垂，一言不发地向客厅走去。

不过他并没有再次关上房门。

被奥利弗完全堵住的房门，原本还在掌控之中，只给对方留了一道可供交流的缝隙，现在陆择主动离开，微张的房门被彻底打开，不留余力地袒露着内里的一切。

以及赤裸裸的心思。

奥利弗察觉到自己正不受控制地走向名为陆择的漩涡，他是主动的，也是犹豫的。胆怯地想要后撤半步，但是看见沙发上冷冷清清的那人，身旁在没有任何一个可以相伴的人，可以轻而易举地靠近，他不想就此离开。

“你那么胆小吗？”陆择拨乱耳边碎发，矜贵的视线落在奥利弗脚下。

奥利弗被他引诱着向前迈了一步，随机嚣张起来：“我胆小？你说的是我吗？”

“咔”得一声，房门被带上。

退路被奥利弗亲手放弃，心甘情愿地走入封闭的牢笼。

他一步步地陆择的方向走去，步履沉稳而谨慎，如同狩猎中的猫科动物，留意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但他的心里仍在怀疑，他和陆择之间究竟谁才是被狩猎的那个。

而最后的结局，又会是谁掉进了谁的陷阱。

“你说我胆小？”他抓着这句话不放。

陆择面不改色地坐在沙发上，手指敲击着皮质沙发，一声声地敲进彼此心里：“因为一支失效的疫苗，近乎崩溃，把自己困在狭小的房间里不肯面对现实，事后也不想见我……科斯林先生是在害怕我嘲笑你的懦弱吗？”

“你刚刚说的胆小，不是指这个。”

“我指的是什么，我心里很清楚，难道你比我还清楚吗？”陆择的眼里的确蕴含着满满的讽刺意味，嘲笑着奥利弗走不出一时的困境，但是这股嘲讽是才有的，完美地遮住了之前的诱导。

“是，我比你还清楚你心里想什么。”

奥利弗弯了腰，攥着陆择的手腕强硬地扣在沙发背上。

四目相对，见不得人的心思被大张旗鼓地抬到明面上，接受着青天白日的审判，最适合这个时刻的应该是一次没有原因更没有爱意的肆意接吻，但他们只是看着彼此，将此时的模样烙印进脑海，也看着彼此眼里的自己，审视自己的资格。

视线交织，灵魂媾和。

宛如一场明目张胆的引诱。

诱饵，陷阱，都明确地摆在眼前，结果只有清醒地钻进圈套，和狼狈地落荒而逃。

金色的发丝慢慢靠近那一抹墨色，奥利弗开始了他的诱捕，心跳错频，呼吸此消彼长，唇瓣即将触碰到的瞬间，陆择主动偏开了头。

他的心思昭然若揭，也从未否认。

正因如此，他不会接受感情得到回应之前，奥利弗对他的任何亲密触碰。

毕竟，他才是真正动心的那个。

他心动得过于迅速。

不同于奥利弗强势态度和习以为常的口头滥情，他心动得过于迅速。

一开始，在超市仓库里瞥见乍现的阳光的瞬间，僵硬的心脏就开始了跳动。

危急情况下飙升的肾上腺素，随着血液蔓延至身体的每个角落，不安的心跳或许被他误当成了心动的感觉。

但不可置否的是，这种感觉从未消失。

从仓库到实验基地再到四十一区，错误的信号侵占了他的大脑，让他不由自主地对奥利弗产生错误的爱意，哪怕清楚地知道这个人很危险的情况下，他还是不由自主地信任奥利弗。

“别做这种幼稚又不负责任的举动。”陆择保持着原本的姿势，细碎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只能听见他越发冷淡的声音，“现在这种时候，想想怎么活到明天，比互诉爱意更重要。”

“我又猜不透你在想什么了。”

陆择的克制超乎奥利弗的想象。

如他所说的，顺顺利利地活着才是第一位的，满足了生存欲才能去想多余的爱情，在死神随时都会降临的时代，他们根本分不出那么多的心思去谈情说爱。

有些人只要对上视线，就可以约在一彼此安慰起，但是很显然陆择并不属于那一类。

于他而言，活下去是最重要的，感情可有可无，但并不代表着他会不明不白地和别人在一起。他忠于利益，也尊重自己的感情。像今天这样戛然而止的吻，无论来自于谁，在没有明确彼此之间的感情之前，他都不会接受。

“我不想让自己的感情变得廉价。”

“谁的感情廉价？”奥利弗微微一愣，眼神顿时按下去，放开陆择之后，他满不在乎地说着，“你以为我会吻你吗？别开玩笑了，我的吻只会留给我的爱人。”

“哦……”陆择淡淡地应一声，继续低着头，对他的话没什么过激的反应。

奥利弗看不清他的表情，刚抬起手碰到他的下巴，就被陆择一巴掌打开。

“出去。”

“你——”

“滚出去！”

没说完的半句话被堵在胸口，陆择见他迟迟不走，抽起手边的半卷卫生纸就扔了出去，“嘭”得一声砸到茶几上，咕噜咕噜地滚了几圈后，在他和奥利弗之间画出来分明的界限。

奥利弗觉得他生气得莫名其妙，明明上一秒还好好的，一句话就恼火了。

难道他说得很错吗？

吻不留给爱人留给谁？他又没准确地说出未来的爱人会是谁！甚至都没肯定一定会有爱人存在！

至于反应这么大嘛！

奥利弗心里堵得慌，想说的话没有说出口，该说的话说错了，最后走出去的时候解释的话一句也没说，连他再次被安排去搜寻物资的消息也没告诉陆择，就气冲冲地离开了。

他清楚地感觉陆择离他越来越远，比上次产生的误会还要严重，却只能瞎着急。

如果是为了搞砸他们俩之间的关系，最开始为什么要跟进来呢。

不是要解释这些天为什么在躲他吗？

奥利弗承认，是不想因为之前的失意被陆择嘲笑，也是想澄清那个拥抱并非有意拒绝。

如今，怎么又闹得不愉快了……

被留在房间里的陆择，僵硬地维持着本来的动作，好像回到了被病毒感染进入过渡阶段的时候，身体僵化，难以行动，唯一的不同就是他反复地回想着自己说过的话。

没有明确表达对奥利弗好感，也没有接受奥利弗的“轻薄”。

他自重了。

但对方说出来的话真伤人。

又不是不懂他在想些什么，为什么非要把真相撕开呢？也对，陆择对待自己不喜欢的人也是不留余力地避免对方产生误会的。

善意也好，恶意也罢，既然对方明确地表示了拒绝，没有抱着和他一样的心思，那他就该尊重对方的想法。

胸口剧烈地起伏，勉强稳定了情绪，陆择弯腰将桌子底下的纸卷拿出来，一点点地把散落的卫生纸卷回去，只是在弯腰的瞬间，从脸颊滴落的水珠打湿了纸张。

陆择面无表情地擦掉脸上的水痕，揉揉眼睛，将卫生纸卷好后，掏出手机搜查着跟养殖相关的文献资料。

为了蠢货难过，不如想想怎么养猪。

比起陷入没有尽头的爱情漩涡，陆择宁愿奥利弗爽快地拒绝，好让他彻底摒弃糟乱的心思，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怎么活得更好”上。

爱情？

爱情算个屁，活着更重要。

别说他刚遭受了来自奥利弗的拒绝，就算是他比现在还要爱奥利弗，在“活下去”面前，也会不假思索地放弃奥利弗这个选项。

手机界面上的文字涌入脑海，逐渐取代了失落，陆择很快就被陌生的知识包围，完全没心情想别的。

等他自认为掌握了些皮毛后，夜幕早已降临。

抬头看向灯火璀璨的窗外，似水的月光笼罩着安全区。在缥缈的月色之下，所有人都不过是无边沙漠中的一粒砂尘，或随风扬起，或浮于表面，或深埋地下，总之在全人类的危机面前，他们并不存在过多的选择权。

陆择能做的，只有守护窗户上孤零零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