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夜霆多少年没自己开过车了，向来是别人争着给他开车门，现在风水轮流转，后座躺了个更大的爷，他成卖苦力的了。

他从车内后视镜注视着后边那人，问道：“又有新剧情了？”

姜慈语气讥刺：“知道你还问。”

这时要是有厉夜霆手下的人在，看见他们厉总被人这样冷嘲热讽依旧面不改色，只怕会跟青天白日见了鬼似的。

厉夜霆没生气，只是笑笑：“跟踪你这事儿是我不对，但你说你三年没动静，今晚上突然就跑这来了，我能不好奇吗？”

姜慈抬了下眼皮，“你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没把他再次怼到墙上冷声冷气的质问，反倒是嗓音里还带点慵懒随性，像坐在摇椅上打着蒲扇和他闲聊似的。

“这三年间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姜慈合上眼，他不感兴趣。

厉夜霆倒也不指望他有什么回应，自顾自说下去：“你在这个世界上算是什么样的存在，神？”

神？

他要是神，厉夜霆坟头草都两米高了。

姜慈冷冷吐出三个字：“打工人。”

厉夜霆哦了一声，继续问道：“那你出现在这里，是因为这个世界出了什么变故，对吗？”

某种意义上来说，厉夜霆猜的还挺准的。

不过不是这个小说世界自己出了变故，而是外面的读者世界想让它出变故。而一切的根源，就是眼前这个开车的男人。

姜慈一想到正是因为厉夜霆干的破事他才来到这里，心情就变得奇差无比，他蹙眉不耐烦道：“天机不可泄露。”

厉夜霆立即追问道：“这个不能问，那你为什么去‘远行人’总可以问吧。你是想见杰弗里还是舒柔柔。”

“不对，你想见杰弗里的话没必要跑这儿来，所以，你和舒柔柔说了什么？”

姜慈睁开眼，窗外各色商家招牌的霓虹灯映在眸子里，衬得黑眸深处愈发冰冷沉静。

他怎么觉得厉夜霆说那么多，就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他扯了下嘴角，“定位器都装了，窃听器没装？”

“那哪儿能啊。”厉夜霆说假话张口就来，脸不红心不跳的。

反正手机已经被姜慈仍了，他总不能再跑回去检查检查吧。

“舒心流产的时候，表现的伤心点儿。”姜慈总是用最少的字表达最多的意思。

厉夜霆差点没握住方向盘，“舒心——怀孕了？！”

“嗯，”姜慈面无表情，道喜像在道丧，“恭喜你当爸爸了。”

虽然当不了几天了。

“……”厉夜霆有一会儿没说话。

“舍不得？”

也对，毕竟原文中他以为孩子是杰弗里的，但现在可明确知道是自己的种。

“不是……”厉夜霆缓缓道，“就是觉得剧情挺厉害的，这都能孤雌繁殖了。”

“？”姜慈一时没反应过来，系统倒是听明白了。

“男主这、这是没和女主那个啥啊？不是，这什么情况，让我查一查剧情偏离度。”

系统仔细计算了一遍，报告道：“宿主，目前的剧情偏离度稳定在百分之十点五，也就是说除了被我们删掉的杰弗里相关的剧情，其余的都在按着原文走。”

“如果男主说的是真的……看来那档子事对剧情没影响嘛。”小系统灵光一闪，“难道是因为脖子以下不让描写，都被屏蔽掉了？”

姜慈这时反应过来了，但他在意的点倒不是这个，“系统，你有没有觉得厉夜霆和文中描写的不太一样了？”

“不太一样了？”系统茫然道，“没有啊，公司大小事务搭理的井井有条，每天坚持健身和健康饮食，连被杰弗里这样的狐朋狗友拉到夜总会时表现出的洁身自好都和原文如出一辙。”

“不是这些……”姜慈有些无奈。

不过系统的检测功能没那么精准，感知不到细节之处的变化，况且它最重视的无非是任务进度，至于男主和女主私下如何相处，只要不出问题，都不在它的考虑范围之内。

姜慈揉揉眉心。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厉夜霆表现得有些异常，他今晚莫名心跳的厉害。心脏一阵悸动，大脑充血，搞的他头隐隐作痛。

车门被拉开，外面的凉风灌入，姜慈倏地受冷打了个寒战。

他抬头，车外的厉夜霆肩宽腿长，墨绿色的风衣在晚上深的发黑，晚风呼啸而过，卷起衣角，飒飒有声。

姜慈的脑袋猛然抽痛一下，刹那间疼的一恍神，眼前所有景物陷入旋涡般围绕一个中心转动起来，长的宽的都扭成一个个色彩块。

“你怎么了？”

“……晕车。”

姜慈确实晕车，但往日只是难受想吐，此时偏偏头又疼的厉害，他说不出来话，半靠在椅背上脸色惨白。

活着真是受罪，姜慈在心里叹息一声。等到眩晕的劲儿过去了，他强撑着车门框探身出去。

厉夜霆见他虚的不行，伸手扶住他胳膊，姜慈这时倒是没拒绝，整个人倚在厉夜霆身上，半身不遂般被人搀着走。

体温透过薄薄的布料传过来，厉夜霆感受着指尖下温热柔软的肌肤，眸色愈发深沉。他贴着姜慈耳畔，刻意压低的声音似乎带着蛊惑人心的磁性：

“以后别再出来见他们了好不好，有什么不能让我去做呢？你就好好待在我身边，让我一回来就能看到你。”

姜慈没听进去几个字，眼神茫然而无神。系统倒是听了个一清二楚，像被惊雷当头劈了似的彻底崩裂。

“啊啊啊啊！宿主啊啊啊啊！”小系统叫的撕心裂肺，脑子里炸响的狂喊刺的姜慈头疼欲裂。

姜慈拧着眉，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鬼叫什么？”

“……”系统受到的冲击太大，半晌愣是才从嗓子眼里颤抖出几个音，“男主，对你……”

姜慈本就晕车晕的厉害，头又疼的青筋直跳，脑子被塞了一团棉花般昏昏沉沉，被系统的鬼哭狼嚎一刺激，胃里登时一阵翻江倒海。

“呕——”姜慈腿一软直接跌倒跪坐下，手撑在地上抖得厉害。

他向来胃口小，每次就吃那么几筷子，今晚更是滴水未进，吐也吐不出来什么东西，只是干呕个不停。

厉夜霆愣在原地，手心还残留着体温，怀里的人却已经跌落在地上了。眼底闪过一丝茫然，他保持着那个姿势静止了几秒，然后才半蹲下身子，扶住姜慈肩膀让他慢慢向后仰靠在自己胸膛上，几乎将人整个抱在怀里，“你晕车这么厉害？”

姜慈恶心了半天，胃部的痉挛才堪堪缓下来，头疼却变本加厉，神经末梢抽痛成一片，像是有人拿着锥子狠狠往他脑子里凿。

浑浑噩噩中，他隐约感觉到有一只手揽住他肩膀，另一只绕过他腿弯，紧接着身体悬空，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 * *

小说世界像一个个孤岛般悬浮在浩瀚星河里，虚空中闪烁着无数碎片，碎片上倒映着万千景象，男女老少、喜怒哀乐，鲜活而生动的“人”在碎片中尽情嬉笑怒骂。

而这一切都转换成极其庞大的数据，源源不断地输送向小说管理局。

独属于117807的那根数据线像绷直的橡皮筋，冷不丁被人勾了一下，原本的直线现在上下跳跃浮动，眼见着就要超出可变动阈值——

仿佛有一只手抚平在橡皮筋上，波动当即减弱，一切又归于平稳。

一行黑字浮现在数据线上方：“判定正常”。

* * *

姜慈躺回床上的时候，从来没有觉得身下的褥子如此舒服过。他把手脚都缩进被子里，脸也盖住一半，像雏鸟般抖着细嫩的绒毛钻回自己的壳。

厉夜霆坐在床边，问道：“用找医生吗？”

姜慈闭着眼喘了口气，纤长的睫毛颤个不停，显然是还难受着。他哑声道：“不用。”

厉夜霆没再坚持，起身俯视着他，“我把灯关了吧。”

姜慈的呼吸倏地急促了一下，“别。”

“好。”厉夜霆走到门口，拉开门，“那你好好休息。”

一室归于寂静。

系统缩在姜慈脑子里，几次欲言又止都快憋疯了。它见宿主脸色惨白如纸，也不忍心去打扰他，但是刚才男主那番惊世骇俗的发言又让它忍不住地想摇着宿主的肩膀疯狂尖叫。

系统心里一团乱麻，如果有人形的话早把自己的指甲咬秃了。

它瞅瞅自家宿主，睡梦中依旧眉头紧锁，似乎深陷噩梦中无法自拔。

唉，小系统深深叹了口气，还是等明早再说罢，不过到时候它要怎么开这个口呢？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两章，第一个世界就完结了，没想到吧哈哈哈哈，这真的是“快”穿

之后我再大修一次正文，现在回过头来看感觉写的好拉胯（摇头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