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野果的采摘比板栗这些要快得多，从牛大爷那买来的摘果神器果然好用，霍昭不用像上回一样爬上树去，两个人在底下拿着竹竿就能把成熟的果子都摘下。

两个人分工合作，每棵树摘了大半就停手，本身他们也吃不了这么多，留点给这山里的小动物和鸟类。

只是等下山走到半路时，霍昭一晃眼，总觉得某几株植物有些眼熟，思索间脚步便停了下来。

江清月走在他的身后，见状不由问道：“怎么了吗？”

霍昭指着不远处的几片大叶子，“我觉得它有点眼熟，过去看一看吧。”

不怪霍昭觉得眼熟，任谁看见长得和荷叶差不多的植物都会马上警觉，大脑开始运转回想起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奈何霍昭是个城里长大的，平时也没怎么了解，一下子想不起来。

于是只好走到那几株叶子在的地方用树枝一扒，等看见圆滚滚的块茎时，熟悉的记忆顿时浮现上来——原来是芋头！

江清月见霍昭在那挖，也想着帮忙，只是他不清楚芋头的特性，直接没有任何防护地抱起有手臂那么大的块茎，而等放了几个进背篓里后，其中就有触碰到不小心挖破一点皮的渗出粘液的，就开始觉得手有些痒。

霍昭余光一直关注着江清月。

看见江清月蹲在那脸色奇怪，霍昭顿时停下挖掘的动作，见他还想去挠，瞬间就想起来了芋头的特性，这玩意接触皮肤会让人发痒。

他自己身体远非常人，对这些微毒的东西有抵抗，碰到破皮的也没什么反应，所以挖了这么久也没感觉，忘了芋头的这个特性之外，也忘了江清月是一个普通人。

眼见江清月想要挠，霍昭连忙拿出水囊拔掉塞子，抓住江清月发红的那只手掌，清水哗啦啦地流下冲洗着粘液，见还是有残留，霍昭直接上手去揉洗。

四周都是高耸入云的树，错落间有丝丝缕缕的阳光投射下来，层层叠叠的落叶之上，唯有眼前这人半跪着，专注而小心地托着他的手，处理着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

一片寂静中，江清月感觉有什么在跳跃，怦怦——怦怦——

见上头没什么残留的粘液后，霍昭抽出手站起来，准备去附近找找清凉止痒的药草。

人体的温度抽离的一瞬间，江清月手一顿，下意识地往前伸，想要挽留这片温情，只是很快就回过神来停下。

而那双手的主人毫无所觉，走得潇洒。

只留下一人半跪在原地，思索着莫名其妙而来的复杂心绪。

当霍昭用叶子捧着砸碎的青草糊糊过来时，就见江清月还维持着他走时的样子，不禁有些奇怪，“怎么了？”

江清月抬起头来盯着高大的身影，“……没事”，又见对方手上拿着的树叶子，转移话题，“就是我有点脚麻，你拿了什么？”

霍昭蹲下身来，把青草糊糊敷上去江清月的手，“应该是……可以止痒的草药，你先试试看有没有效果？”

清凉的糊糊敷上来，那点瘙痒顿时消失殆尽，江清月端着手注视着，笑了一下说道：“很有效，这个是什么草？”

霍昭不太确定：“嗯……大概是薄荷之类的？”

“薄荷？”江清月重复了一句，“很好听的名字，它长什么样？”

“……不好形容，等会我们去摘一点回去。”有点词穷的理工男没什么文采，干巴巴地说道，“等会你就知道了。”

见江清月还半蹲着，霍昭想着对方说脚麻，于是起来的时候手扶在对方，“起得来吗？”

“嗯。”江清月借着力慢慢地站起身，本来以为自己撒谎脚麻，没想到蹲久了头有点眩晕，而脚也是真的麻，导致有些站不稳。

恰好旁边有人，于是下意识地就往一旁倒去，撞进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里，灼人的体温通过皮肤传递给自身，在有些高冷的深秋大山里，格外地让人眷恋。

但是这亲密的接触也就是一晃而过，霍昭把人扶稳了之后，江清月顺势就拉来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再抬起头来时脸色平静。

江清月站稳后，道了一声谢。

霍昭觉得刚才有些怪异，只是看着江清月平静的脸，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好端端地哪有那么多不对劲。

“嗯，那我们去摘点薄荷后就回去吧。”

“好。”

——

下山回到家的过程中，霍昭全程就没让江清月再碰背篓。

江清月无事可做，只好提前去厨房做饭。

或许是一个人独处，江清月又想起方才在山上的异样，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揣测人心在长大的过程中已经几乎刻进他骨子里，只不过是在这里过的太愉快，让他选择放弃了这种东西。

毕竟霍昭的态度明明白白摆在那里，他若是耍心眼，估摸着能连捆带卷直接扔出去，更别说打也打不过。

江清月轻笑了一下，只是这回他好像有了别的心思，不多想也不行了。

霍昭坐在外边的院子里，原本在给芋头削皮，突然察觉到被注视，敏锐地朝着来时的方向看去，发现是正在厨房做饭的少年。

对上江清月有些奇怪的视线，霍昭不知道为什么心悸了一瞬，让他不合时宜地，想起末世最初那种被窥视的感觉。

霍昭皱了皱眉头，觉得自己这个联想很无厘头，不说江清月没什么战斗力，就说他现在也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当时的心憷。

霍昭有些疑心，等再看过去，江清月脸上没有方才那种怪异的视线，反而露出了困惑的眼神。

霍昭：大概，是他多想了。

芋头削好来是用来和五花肉一起做芋头扣肉的，原先还没想过做这种花功夫的菜，但恰巧挖到了芋头，于是脑海里自然地浮现了对应的菜谱。

上好的五花肉切成手掌大的方块，烧干净表皮后刮去杂质，下锅放去腥的姜料酒煮熟后捞出，用竹签扎几下表皮，油热后下锅炸一会快速捞出。

接下来就是炒料，配方霍昭记不太清了，两个人摸索着往锅里下，反正除了五香粉和老抽必须，其他的都是边尝味边调整。

芋头也切大片下锅炸一下，后边和切好的五花肉一起放进调料中，抹匀调料后装碗上锅蒸。

等待的过程中，独属于芋头扣肉的霸道香味渐渐逸出，还好房子离最近的一户都很有些距离，还不至于被人发现了去。

考虑到这个天气还不好保存，霍昭只做了四碗芋头扣肉的量，给村长和田三叔家各送去一碗，他们吃个两碗就够了。

因为是突如其来的想法，家里也没有特别用来装扣肉的碗，拿的普通大碗来代替，于是一碗满满的芋头扣肉就有些坠手，看着就满足。

霍昭快速地把给村长和田三叔的那碗送去，回来的时候江清月正好做好其他菜，摆着桌子等他回来吃饭。

天色昏暗，霍昭一路走回来，抬眼就能看见有一盏亮黄的灯光，远远地为他照亮归来的路途。

霍昭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息，随后加快了脚步踏进熟悉的家门，鼻间传来的饭菜香味，热气腾腾的水雾，都让人恍然。

不知今夕是何夕。

等坐下来吃饭时，碗中被放入江清月夹的扣肉时，霍昭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往常他们两个人吃饭都是，嗯，怎么说呢？比较客气的一种相处。

给对方夹菜——这种稍微显得有些亲密的动作，不太应该出现在他们身上，疑惑的目光投向对面，想知道这种改变为何而来。

对上霍昭探寻的眼神，江清月好似没明白什么意思，反问道：“怎么了？”用筷子指了指白米饭上的肉，“这块肉最好，肥瘦相间，应该会很好吃，特意夹给你的。”

“这碗芋头扣肉，你是大功臣！给你吃最好的！”

霍昭听到这番话，收回疑惑的眼神，转而看向碗里白米饭上裹着酱料的肉片，整片肉十分诱人。

霍昭：好像，的确是他多想了。

江清月应该只是觉得自己辛苦，把最好的那一块夹给了自己吧，不过没什么必要。他也不是很挑，其他的也应该很好吃，这里就他们两个人，也不会有人来抢。

夹起碗里诱人的肉片咬下一口，汁水迸发在口腔中，满嘴都是肉汁和调料混合的特殊香味，叫人忍不住咬上下一口。

一指厚的肉片更能给人大口吃肉的爽快感，觉得有些腻了的话，还可以喝上一碗鸡蛋野菜汤解腻。

尝过扣肉的滋味后，自然是不能放过一起上锅蒸的芋头，一片扣肉和一片芋头排列的组合色香味俱全，很容易就夹出一块。

芋头原本就吸满了扣肉的味道，粉糯的口感更是上一层楼，吃起来一点也不比肉差，江清月也十分惊艳于其口感，很快咬下第二口、第三口，三两下就吃完了一块。

江清月知道见好就收，试探着给霍昭夹过菜后，就老老实实地吃饭，这种事情还是要循序渐进慢慢来，做得太过引得人反感就不好了。

霍昭：“……”还是觉得有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