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起来很需要安慰。

……

“帮忙照顾，实在感谢呢。”白川一脸得意地向北村健吾道谢，看不出有一丝丝感激之情。

“不·用·客·气。”北村健吾微笑，咬牙切齿。

他就算再傻，这时候也看清了，白川根本不是他一开始认为的可爱傻白甜，而是白切黑的狡猾狐狸仔，正一步步套牢自己的竹马——英明神武的信介介！

小时候的北村健吾属于那种皮得人嫌狗厌的，国小直接遭遇了霸凌，看起来属于那种被人打骂还觉得是在开玩笑的，心宽得让人觉得没脑子的类型，但事实上是截然相反的，他只是为了不让在意的人担心才摆出混不吝的样子而已。

有一次，北村健吾站在公园沙坑里，沙坑外面，两个男孩拿着连接直饮水龙头的水管，嬉笑着滋向北村健吾，另外还有一个男孩站在沙坑边，用小塑料水桶装满沙子，泼到北村健吾身上。不一会儿，北村健吾就变成了一尊“沙雕”。

然而即使泥沙冲到嘴里，北村健吾依旧努力露出自己的牙齿，笑得灿烂。

路过的北信介看到，本来想快点回家找大人帮忙，他记得北村健吾是他邻居家的小孩，但在对上北村健吾的红通通眼睛后，放弃了这个相对稳妥的办法，直接冲了上去，抡起书包砸倒泼沙子的那个，接着趁两个滋水的男孩没反应过来，跑过去迅速抓住水管，用力一扯将两人拽到，调转水管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差不多了便撂下水管，拉起一脸懵逼的北村健吾拔腿就跑。

后续是仨霸凌者告状，对方家长找上两家的门来，北信介的奶奶还想问问北信介实情，北村健吾的大姐则直接发了飚，从厨房里抽出菜刀，指着仨狗崽子的妈，口吐芬芳。

北村健吾的大姐北村美芝是个有胆有谋的，那日见弟弟一身狼狈的她，当即耐心询问了送弟弟回来的北信介，得知详情后，北村美芝直接找到学校老师，以组织家委会为学校进行募捐活动的名义要到了学生名单和座位信息，然后给坐在弟弟身边的学生的家长，伪装学校新的生活老师，借着抽查了解学生情况的理由，一一打去电话，并外放录音，精通话术的她很快得到多笔弟弟被霸凌的人供证据。所有通话都是在公用电话亭进行，不给一点被抓到把柄的机会。

北信介至今记得那个场面，明明自己才刚成年，却依旧站在自己和北村健吾的面前，左手拿着菜刀，右手拿着录音笔，在菜刀的寒光闪烁和多个人作证自家孩子霸凌的录音中，让霸凌者们缩成一窝瑟瑟发抖的北村美芝，那一刻宛如英雄降世。

霸凌者们连连求饶，北村美芝勉为其难的冷哼一声放他们离开，随后转头将相关内容写成举报信交到了社区，社区高度重视，派工作人员频频登门霸凌者的家了解情况，再加上北村美芝成功打入主妇圈，周边的人很快就知道了他们家的孩子霸凌同学，纷纷疏远加以议论，没多久他们就受不了搬家了。

对北村健吾来说，他有两个英雄，一个是抚养自己长大一直保护自己的姐姐，另一个就是救了他并帮他从被霸凌的深渊中挣脱出来的北信介。

所以，他绝对不会让白川有机会伤害北信介！

单纯路过的稻田早濑看着紧握双拳为自己打气的北村健吾，喊道：“喂北村，想什么呢？！你背后有火冒出来了啊！热血死了！”说着用手掌在自己脸边扇了扇风。

“咳咳。”北村健吾回过神，清清嗓子就要对白川展开言语进攻，但找了一圈却没找到人，“白川呢？”

“趁你热血上头，拉着北出去跑步了。”稻田早濑随手指向门外，刚巧白川和北信介并肩跑过闯入画面，他没管一脸天塌地陷的北村健吾，拿了自己的东西，径直离开。

部里就四个二年级，三个是一个班的，孤独的稻田早濑并不想加入他们三人的爱恨情仇，并骄傲于自己的“成熟”。

可恶的白川！

北村健吾想了想，还是不愿当着北信介的面跟白川对上，这下只好再找机会。但这机会，直到部活结束都没被北村健吾抓到，他之前怎么没注意，白川简直就跟长到北信介身上了一样，离开超过三步，就要再粘回去。

他恨啊，恨北信介咋这么迟钝，竟如此纵容白川。

“北村，现在有空吗？帮我练习。”高野一和一点没察觉部员之间的暗流涌动，自主练结束，便来找之前一直给北信介传球的北村健吾，也不是白川不行，主要是他需要的就是北村健吾这样烂得出奇的传球，而且那俩人腻腻歪歪的氛围，让他有那么点望而却步。

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但就是哪里不对！

“空的，前辈。”按下纷杂的小心思，北村健吾听话地跟着高野一和去训练了。再怎么样，也不能训练，春高选拔已经不远了，他可不想成为拖后腿的那个。

任何事，只要全身心沉入其中，时间都会过得飞快。高野一和因为要练习新的技巧，练习时间长了点，连带着北村健吾一起，成为了体育馆最后走的。

另一边按时下部活的白川跟北信介并肩走着，他们只顺路到居民区，所以白川把步伐放得很慢，北信介亦不自觉地与白川的步子保持同频。

走得再慢也有分手的一刻，白川停下脚步，“那，明天见？”

“明天见。”北信介点点头，刚要转身，却被拉住了衣角，“还有什么事吗？”

“唔。”白川扭扭捏捏，惺惺作出女儿姿态，红着脸小声问道：“信介到家，可以给我发信息吗？”

北信介定定看了几秒，歪头移开视线，“可以。”

白川一脸惊喜，正欲得寸进尺，“那……”

“白龙一郎！请支持白龙一郎！”装着四个扩音喇叭的选举车从二人身后经过，失真的拉票的声音接连不断，“拜托了！白龙一郎！请支持白龙一郎！”

十月底，地方的选举拉开帷幕。

几位候选人的街宣车，即将轮番上阵。其中自然也有属于当选热门的，原著名书法家白龙一郎的街宣车。

这几天过得太开心，以至于白川差点忘了，他转到这里来是因为什么。

白川松开北信介的衣角，挂上熟练的虚假笑容，“我很期待你的信息！”

“……嗯。”北信介喉头发涩，他能看出白川不太对劲，可一无所知的他不知道该从何安慰。

半晌，他只是垂下眼眸，抬手揉了揉白川的脑袋，“我也期待，你的回信。”

完全忘记了是如何道别，如何挥手，如何目送北信介的背影消失在街道拐角。

白川驻足原地，直至路灯闪烁亮起，月亮坠于黑幕，手中笼内的忍者或许是饿了，焦躁不安地用爪子挠着笼子的塑料内壁，刺耳的声音在空荡的街道回响，平添几分恐怖氛围。

“……回家吧。”白川踮了两下站麻的脚，长长呼出一口气，水汽凝结的白雾在灯光下铺洒开来，他晃了晃笼子，低下头对着忍者说道：“回家吃饭吧。”

“喵～”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忍者在白川说完话倒真的安静下来，慢条斯理地开始梳理爪子上的毛发，似乎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大餐保持卫生。

因着站了那一会儿，今天回的晚，请的保姆做的饭即使做了保温，也凉了不少。保姆是上次白龙一郎来过之后给白川请的，代替了之前只打扫卫生的家政，并额外负责准时准点一日三餐，按照白龙一郎营养团队给的食谱安排饭食。

白川给宠物店留的送货上门时间正好是保姆来做晚饭的时候，买的东西经保姆的手正整整齐齐的码在客厅，并附赠了一张保姆的留言纸条，上面写着让白川告知她要把这些东西放到哪，明天她来的时候会帮忙收纳。

保姆没有白川的电话，她甚至不被允许与白川见面，白龙一郎雇佣她的前提条件是：如果被白川见到，就立马走人并付三倍违约金。

不过其实白川早就见过保姆了，只是没人知道而已。他在家装了不少针孔摄像头，特别是自己的卧室里，他一口气安了八个，先前他换了房间第一件事便是翌日把摄像头挪过去，家里有啥事，他看得清清楚楚。保姆就很普通一女的，没什么特别的，白川也不认识，搞不懂老头奇葩的脑回路。

拿出猫窝猫砂猫粮，白川发现他忘记买猫砂盆和猫碗。

“失策了。”无奈之下，白川只好先随便找了个纸箱充当猫砂盆，一点儿不在意地板会不会被弄脏，又拿出两个吃饭的碗，一个倒满猫粮，一个接满饮用水，东西摆好，他打开猫笼的门，就自顾自去洗手吃饭了。

饭凉了照吃，懒得再挨个放到微波炉加热。

于是，吃了冷饭的白川半夜闹肚子，爬起来上厕所遇到了不适应环境拉稀拉虚脱的忍者。

本来还想着肚子疼挨挨过去算了，现在看着忍者小猫可怜兮兮的样子，白川只好上完厕所，抱着猫大晚上打车去了24小时经营的宠物医院。

蓝眼睛的长发美少年，穿着家居服和拖鞋，抱着一只漂亮的长毛猫出现在宠物医院急诊，这幅柔软无助的模样引得值夜班护士小姐姐蠢蠢欲动。

没睡够还不舒服的白川，脑袋懵懵的，忍者要打点滴，他就坐在外面等它。期间待他反应过来，怀里已经被各种东西塞满，有零食毛毯抱枕，还有一顶毛茸茸的毛线帽。

默默将怀里的东西整理整齐，盖好毛毯并戴上那顶帽子，白川又向护士讨了一杯热水，小口小口地喝着。

胃里暖起来的他昏昏欲睡，没几分钟就陷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双手捧着杯子，脑袋摇摇晃晃。

护士看不下去，就把白川叫到了护士台后面，那里有一张她用来小睡的折叠床，“你躺下睡会吧，小忍者输完液我再叫你起来。”

“谢谢姐姐。”白川钝钝应声，困意令他说话带着不自觉的软糯，一副乖乖巧巧的样子。

一躺下，脑袋一沾枕头，白川就睡着了，并且打起细小的呼噜。

睡着的前一秒，他忽的想起——信介的信息，不等过多深究，潮水般的黑暗将白川裹挟至睡眠的殿堂。

街宣车的那几声拉票，让白川恍惚得都忘记了与信介约好要发信息，他的手机一回来就给扔到了沙发上，之后再也没拿起。

信介，会生气吗……？

这是他最后的念头。

……

我很担心他。

我该去找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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