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说这件事情，是他穿越来之前的那个温执告诉他的？
林如灼脑海里有点乱。
就在这时候，门突然被推开了，打断了他的思绪。
“林如灼！”来人是纪景，他急吼吼地扑过来，抓住他的手臂看来看去：“你没事吧。”
“我没事。”林如灼用了点力，把手腕从他的手里抽出来。
“抱歉，忘了。”纪景想起他的老毛病，又看了一圈，确认他暂时还全须全尾才放下心。
担忧的表情消失，变成了欲言又止。
“他派你来，就是为了等会的直播吧。”林如灼看着他脸上的为难，主动开了口。
算算时差，再过一两个小时，就是国内的八点了。
“那小子他就该打。”纪景怒火冲冲，准备骂几句，可看到林如灼的表情又萎靡下来，“可是……”
“没关系。”林如灼还是那么平静，仿佛是以往逆来顺受的样子，但纪景却觉得他眼里比以前多了什么，“他要播的话，那就播吧。”
*
晚上八点，在这个被称为黄金时段的时间，大多数的人们都结束了一天的疲惫，吃饱喝足，开始在网络上寻求精神上的放松。
在这个时刻，某个直播间默默地开启了，没有任何宣传，却迅速涌入了无数人。
原因无他，都是因为直播间的主角正是这几天在风口浪尖上的林如灼。
一个毫不起眼的名字在直播间一闪而过，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没人知道那个账号后面坐着这个故事的另一个主角，钟昭。
这时候的他早已回国，悠然地躺在自己家的沙发上，把直播投屏到自家电视上，钟昭给自己开了瓶酒，眼神却没离开屏幕。
“大家好。”镜头里的林如灼还穿着病服，整个都显得有些憔悴。
而这个样子的他并没有引来观众们的同情。
【诶呦，装死了几天，终于把嘴长出来了。】
【还有脸直播！这是不眠不休想了好几天终于借口编好了？】
【把你偷来的病号服还回去吧，没见过病重的人还那么大力气打人的。】
林如灼无视屏幕左下角飞来飞去的留言，开始说话：“我承认，前几天在网上流传出来的视频是真实的。”
任宗甚至连话术都让人编好了，让纪景举着，林如灼只需要老老实实地念。
他看着面前的几行字，照本宣科：“在几天前，我一时情绪失控，打了钟昭先生。”
酒杯被轻轻晃了两下，钟昭很满意，对酒，也对眼前的一切。
林如灼低下头忏悔，没人能看得清表情：“这几天来，我都一直在为我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直到今天，我都非常后悔为什么当时……”
一秒停顿，林如灼突然抬起头来。
这一瞬间，所有人这才看清他的眼神，如此坚定，没有丝毫悔意，一字一顿，他说出了后半句话。
“没多打几巴掌。”
右手猛地用力，酒液再不受控制，洒在钟昭洁白又昂贵的西裤上，然而他此刻无暇顾及，他猛地站起来，双手撑在面前的餐桌上，一脸难以置信。
伴随着镜头拉开，他才发现，林如灼不是孤零零一个人坐在镜头前的。
在他身旁，还坐着一个安静的女孩。
那个叫做钟冉，哦不，叫做莫冉的女孩。
*
“莫冉，我说了，你不用参加直播的。”面前的设备已经架了起来，林如灼看了一眼瘦弱的女孩，决定再给她一次离开的机会。
明明是因为自己才躺在病床上的，却还这么为自己着想。
“不。”眼睛早就哭得红肿的莫冉再次摇了摇头，她向来温顺，这时候却罕见地固执己见，“我要把那个人和我所做的一切都说出来。”
她要告诉大家，虽然自己是个坏人，但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更坏的人。
*
三天前。
《星途之旅》的拍摄已经结束了好几天，大部分人都已经陆陆续续离开了N国，原本莫冉也已经跟着钟昭离开。
他们的交易结束，她自然又回到了那个阴暗潮湿的孤儿院。
但明明是那么恶劣的环境，她却觉得比待在光鲜亮丽的钟昭身旁要好的多。
至少婶婶只是凶了点，但却不会把她丢在那么冷的水里。
交易的报酬打得很快，有了这笔钱，所有人都快乐了许多，院长给她买了一身新衣服，教室里坏掉的黑板也换上了新的，婶婶罕见地给他们点了肯德基，他们分着一杯可乐，只能一人一口，却都那么激动。
莫冉大口大口地咽着嘴里的鸡肉，高兴地脸上都是泪。
那战战兢兢像噩梦一样的日子终于彻底结束了，莫冉这样想着。
直到第二天，那个名叫温执的叔叔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他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脑袋。
莫冉分不清他的叹气里到底是什么情绪，她整个人都被巨大的恐惧所攫取，几乎无法呼吸。
钟叔叔告诉过她，如果她扮演他妹妹的事情被人发现的话，她会死的。
她还不想死。
但一切都来不及了，她能做的只有保持沉默，装成一个不认识温执的小哑巴。
莫冉希望这点沉默能够在钟昭找到自己的时候能够算做她“减刑”的筹码。
但她的沉默似乎并没有什么用，院长、婶婶、那些傻乎乎的小朋友把他们的交易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温执几乎知道了一切。
莫冉愈发不敢看温执，她想自己在对方眼里一定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跟着钟昭去骗大家，还去害所有人。
莫冉原本以为温执会一直逼问她，直到她说出一切，但他的时间并没有她想象得那么多。
温执着急去见什么人，时不时就跟另一个人打视频通话，好像在等什么。
直到他脚步匆匆，准备离开孤儿院的时候，莫冉才知道电话另一头的人是林暖。
这还是因为林暖在跟温执视频通话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背景里的莫冉，吵着跟她打招呼。
“哈喽小冉，你们幼儿园有好多小朋友呀，真好。”
“嗯？你怎么不说话，是我呀，林暖！”
“哎哎哎，你别哭呀，是心情不好，还是有人欺负你了？爸……哥哥你快问问老师小冉妹妹是怎么了。”
温执拿开手机，哄了林暖几句，这才又蹲下身子。
“他没有怪你，不管是牙齿的事情，还是落水的事情都没有关系。”温执知道她在听，“可能你不知道，当时他承认了弄掉你牙齿。”
“他怕你会因为这个被钟昭伤害，所以他宁肯所有人都误会他是一个坏孩子。”温执的语气很慢，像是害怕她不理解一样，“一直以来，他都没有恨你，他还是把你看做好朋友。”
“那时候他承认……”眼前的小女孩懵懵地抬起头来，这是这几天来她说的第一句话，“是因为害怕我？”
“是啊。”再耽搁下去要赶不上回去的航班了，温执没打算再继续待下去，站起来走向停在孤儿院门口的卡宴。
然而汽车启动的那个瞬间，他却看见了一个飞奔过来的小女孩。
眼眶通红的莫冉看着车窗被摇下来，她的声音还有点颤抖，却语气无比坚定：“温叔叔，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冲着她躲在角落时，主动把她拉出来拍拍立得的那双手；冲着为了她不受伤害而说得那句谎；冲着隔着远洋的真心。
就算是像她这样坏的人也应该良心发现才对。
温执看着她：“我想知道，他们那天落水的真相。”
*
莫冉觉得这几天的日子就像是一场梦，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就又回到了这个病房，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时候的她不再心虚，而像个英勇献身的战士。
因为她的突然出现，房间里，好几个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像是有谁在找他们，想要阻拦这一切，然而路途遥远，没人能拦得住他们。
看着眼前的屏幕，莫冉开始了自己的讲述。
“大家好，我叫莫冉，我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一个月前，钟昭叔叔联系了院长叔叔，说只要我答应装作他妹妹陪他去旅行，就可以给我们很多钱。”
“大家对不起，我骗人了。”
直播间的人刚开始还有点懵，但很快就有人理清了头绪。
【哦！《星途之旅》要带自己的家属来着，所以他为了上节目就随便找了个孤儿来，是这意思吧。】
【不过节目嘛，都是剧本，这样也正常。】
“更对不起的是……我差点害死了人。”钟冉有点不敢看站在房间另一角的林暖，“前几天，差点害死林暖哥哥和如灼叔叔。”
【？！】
“可是……这都是钟叔叔逼我的！”
莫冉突然大声起来，像是在给自己鼓劲：“那天，他把我带到了那个水面上的大洞旁边，把我推了下去。”
光是这样回忆，那天的寒冷就再次复现，莫冉有点颤抖：“钟叔叔要我大声喊林暖哥哥，然后在他来救我的时候……把他拉下水去！”
“然后，把他推向更远的水里。”
愤怒涌上心头，林如灼闭上眼睛，不管听了这个故事多少次，他都始终愤怒地想要撕碎钟昭。
他想，这或许就是对他过去总是出演反派的惩罚，对方才会觉得只要给些姗姗来迟的补偿，自己什么都可以接受。
哪怕是伤害他的孩子。
“他说，如果我不照做的话，那么掉进水里永远都不会出来的就是我。”
“对不起，我太害怕了，只能大声喊，林暖哥哥果然来救我了。”泪水再次流淌下来，莫冉眼神里满是愧疚，“他拉着我的右手，整个人趴在地上，用尽全力，脸都红了，想要救我出去，可是……可是我却反过来把他拉下水了。”
“就连在水里的时候，林暖哥哥也一直试图拖着我，想让我浮上去，而我……我却踢了他好几脚。”莫冉再也说不下去了，她捂着眼睛，手心满是泪水。
林如灼把对着莫冉的镜头挪回来，重新对着自己。
右下角的弹幕上，水军舆论与真实的观众开始分庭抗礼，莫冉的讲述太过合理，博得了大多数人的信任；但还有水军不依不饶地称这都是一场谎言。
“你还是这样。”林如灼面无表情，没在乎有多少人相信自己，“那一年，在你出道表演的前一天，你的一个竞争对手吃坏了肚子，另一个则是在路上遇到了车祸，最后一个当天直接宣布退出竞争。”
“你以为最终和我出道的人非你莫属，却没想到我宁可自己SOLO也要逼公司赶你出去。”林如灼的表情很冷，仿佛亘古不化的坚冰，“这些年来，你一直很恨我，我知道，我忍了。”
“但是你不该动这些孩子。”
“好日子到头了，后面无论面临什么，你都记住。”
“钟昭，是你活该。”
伴随着最后一句话，直播结束。
大洋彼岸，画面消失的屏幕一片漆黑，映照出一个狰狞的面孔来。
“林如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