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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番外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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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春惭在床上醒来,睁开眼看见师父的脸,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连忙坐起。

聊源微笑着:“醒了。”

“师父,”姜春惭想起长老说的话,说,“你快回去吧,这里很危险。”

聊源奇怪;“既然危险,那我更要在了,不然你们这群傻孩子怎么办。”

姜春惭激动道:“那个长老是坏人,他想害你!”

聊源卷起袖子,从旁边端起药汤:“嗯。”

姜春惭真快急坏了,师父年纪这么大了怎么有的时候还和小孩子一样。

聊源知道她在想什么,安慰道:“那个人已经被我们抓住了,今早就送走了。”

姜春惭听完,心总算安放下来,但一想到自己几次三番误会,她心絮飘飞,又不知从哪说起。

“师父,你怎么找到我的?”她问。

“一个女子把你送到我们这的。”聊源把碗给她,姜春惭接过,疑惑道:“女子?”

她昨天明明是被南径救下来的,怎么会是女子?

“师父,你看清楚了……那是女子吗?”她试探地问。

聊源涣散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缓缓点了头。

“你师父我还没老到男女不非的地步。”

姜春惭垂头,抓着药碗迟迟不喝,聊源说道:“此次辛苦你了,下午我们就回去。”

她皱眉:“这么快?”聊源睨她一眼:“莫非你还想留?”

姜春惭不知道在想什么,矛盾地摇头。

“您真是大善人,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了。”女子拽住她的衣袖,不舍她走。

姜春惭回握住:“有缘会再见的。”

女子感动地流泪,握的更紧了;“如果有需要我们的地方,就来找我们!”

姜春惭笑着点头,和众人一起走了。

在她目不斜视朝着前方走时,背后的哭声和告别此起彼伏,一步一顿,她还是鼓足勇气不回头。

不远的青山上竟然升起袅袅炊烟,卷起人间的凡尘飞上高空,势必要与明月一争高低。

“逆子……不去送送?”

“不了。”

混沌的声音在森林里闷着响:“你昨晚为何变作女子回来?”

南径高坐枝头,树叶把他隐藏得很好,但他还能看见人群离开的背影。

“您就别管了。”南径撑头,眼睛还是看着那个方向。

森林里的风尽带湿气,温润地拂过他的脸颊,他不禁舒服的露出一对猫耳。

他慢慢睁眼,继续补全刚才没说清的话:“这是件大事。”

一年春秋来去飞逝,姜春惭的青衫依旧不变,悬憬剑在她手中挥舞,刺破空气,一股气流穿过全身。

聊源从后面走出,拍手称赞:“妙哉!你已参悟此剑意,来日必成大器!”

姜春惭自从回来便心事重重,近来越发深沉,她持剑作揖,说:“师父谬赞。”

“不错,看来春风寨一行让你收获颇丰,”聊源走到她面前,“寨里的小晴姑娘来了,我想你一定很想见见她,去吧。”

姜春惭没有他所想的惊喜,她弯唇一笑,面上还是和从前一样的善解人意,但是内核却已变了。

“好的,弟子这就去。”

“恩人!”那位女子——小晴一见她连忙冲了过来,“恩人,你来啦!”

姜春惭含笑点头;“嗯,不知姑娘你今日来所为何事?”

小晴的喜色溢于言表:“我们寨里一年一度的灯笼节要到了,想请您来参加!”

她面露难色,回首望向聊源,他放心地点头,算是同意了。

春风寨今非昔比,之前的死气已经被大红的流光取代,家家户户门前挂着灯笼,照亮这方寸之地。儿童欢笑着提着小灯笼从她们身旁跑过,嘴里唱到:“妖怪遇光就跑开,家和圆满滚滚来。”

姜春惭惊叹于眼前的景象,小晴把她带到寨子的中心处。

“虽然咱们这不比长安的元宵节,但毕竟也是个大节日,阵仗也隆重些许,您瞧着如何?”

她赞叹:“很好啊,大家玩的都很开心。”

小晴神秘一笑:“还有更好玩的呢!”

姜春惭不解,随小晴的目光看去,刺目的光刹那点亮黑夜,恍如烈阳,她却一时沉默。

南径站在舞台上,一身红衣着实惹眼。四方鼓奏得雷般响,他手里随便拿了根树枝,对着天空随意笔画,然后蓄力向下一挥,木排上挂着的灯笼飞到半空中,呼啦啦在人眼前转着圈,引得周围人一阵喧哗。

眸中光彩流转,姜春惭陷入这个圈里。

南径恍若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姑娘,猜对才能出来。”

她叹气,但没有生气,睁开眼好好看着。一个灯笼忽地飞到她面前,上面的字清晰可见——“心中有我。”

她不由得一楞,思来想去,她恍如大悟。

“我”即“吾”,“心中有我”便是……

她对上面的人说道:“悟。”

第二个飞到她面前——“七夕一走雀飞散。”

“过河拆桥!”

“双双恋人红线牵。”

“缀!”

这边的姜春惭还在猜,外面的南径对着小晴小声说:“小晴姐,不是你说你这些题难度很大吗?”

“我也没料到恩人悟性这么高啊……”

“那现在怎么办?”

“先把她放出来吧,我感觉她快生气了……”

南径一挥衣袖,灯笼乖乖回了原来的位置,姜春惭果然黑着脸,脚步快速走了过来。

“你为什么在这里?”

小晴在一旁解释:“恩人你不知道吧,现在我们寨里和山上的妖怪和好了,大家都是朋友。”

姜春惭回头看他:“刚才是为何?”

南径笑着说:“欢迎你来嘛……”

姜春惭见他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拉着脸走了。小晴看出事态紧急,打了一下身旁的人:“笨,去追啊。”

南径朝着她离开的方向跑。

奇怪,只是晚了一小会儿,怎么人就没了?

南径左顾右盼,寻找着姜春惭的身影,法力匮乏了些,他干脆不掩藏耳朵,毛茸茸的猫耳在脑上晃。

聊源赶巧凑个热闹,往人群中一瞧,刚好看见南径,他头上的猫耳朵一摇一摇,好不晃眼。

“猫……”

南径侧头,注意到有人匆匆赶来这边,他激动地跑过去:“你好,你有没有见过……”

“唔!”

他痛苦地往下瞧,肚子上的伤口刺痛双目。“为什么……”

聊源面无表情,冷静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南径,冷笑一下:“万般妖皆可留一条命,唯有猫妖,吾必赶尽杀绝!”

脑中划过妻子被猫妖抓伤的样子,他不忍地闭了下眼,然后快速睁开:“猫妖都是害人不浅的东西。”

姜春惭往前再走一会儿,注意到后面没人,她停住脚,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回走。她发现人越来越少了,还有不乏四散逃逸的。

她察觉不对,跑了起来,等她跑到刚才离开的地方时,目及师父的背影,她欣喜地跑过去:“师……”

视线下移,是一只浑身是血的猫,头上的一撮蓝毛看着着实可爱,姜春惭正欲蹲下却被聊源制止。

“徒儿,玩得够久了,我们该走了。”

她不情愿道:“可夜已深,回去恐有危险。”

聊源第一次对她露出逼迫的脸色,她点头:“好。”

师父走在前面,她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那个猫,总觉着眼熟,聊源在催她,没有办法,她往前走。

猫身上的毛丝飘动,蓄着浅光。

“姜春惭……救我!”

她闻声脚步顿住。

聊源怒斥:“站这干嘛,走吧!”

姜春惭眼睛里满是愧疚,这是对聊源做的。

她背过身朝着猫的方向跑,将它抱起:“南径,是你吗?”

“是……”

聊源已经被气昏了头:“姜春惭,你可知你手上的是一只妖怪!它还是只猫妖!”

“你忘记你师母怎么死的吗?”

姜春惭不敢忘记,她看向聊源:“师父,是您说过的,妖心本善,不可赶尽杀绝。”

她语气里有责怪和气愤,聊源怒道:“是又怎样!猫妖就是例外!”

抱紧怀里的小猫,姜春惭要带它去处理伤口。

经过聊源,聊源伸出手指着她:“你今日若走了,你便不是我聊源的弟子!”

南径感觉到身上的那股力更重了,他竭力抬头,滴到了姜春惭的泪水。

他想让她放下,她可以回去,继续追寻惩恶扬善的道,与此同时,她再次抬脚:“好……”

聊源气急败坏,姜春惭在他的叫喊声中越走越远。

“姜春惭,你可知妖是什么?”

还记得当年,师父把身为孤儿的她领进门,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年仅八岁的姜春惭并不晓得,但聊源后来的话她记到现在:“善良的妖是大自然的宝物,同人类一样,我们应该善待它们,但恶性的妖是毒素,我们必将铲而除之。”

她谨记教诲,几年来没杀过一只好妖,正是因为这句话,她愿意试着相信每一个初遇的妖怪。

师母的死大家都很痛心,尤是聊源,但事后他表现与正常无异,他们都不知道原本待人平等的师父潜移默化改变了想法,脑子里面也多了一个杂种。

什么是正义?

姜春惭小时候的答案是:“杀光天下所有的恶。”

但是现在她心中最坚实的后盾都有了缝隙,她又该何去何从?

南径感觉到身子一坠,是她坐下了。

他想用灵力和她说话,她却开口了:“安静会儿吧,我一个人想想。”

过了一会儿,她似乎是想明白了,从腰上的口袋里拿出几颗丹药,喂进他的嘴巴里。浮光飘散,他身上金光弥漫,不出一会儿,腹部的伤已经治愈。

见他还赖在她身上不走,姜春惭说:“还不走?”

南径化作人形,坐在她旁边,一脸埋怨地看她。姜春惭看着天空远处的金边,初日渐升。

“南径,”姜春惭站起身,“你身子怎么样?”

南径不知要作甚,看着她:“恢复七成。”

“行,那你回去吧。”

说完最后一句话,姜春惭重新握住剑,欲要追随一心明月,踏破世间山河。

南径站起来:“你要去哪?”

“不知道,游山玩水吧。”姜春惭脸上多了股神色,借着红日,他看清了。

是自由和生机勃发的笑意,这是她脸上从来不曾有过的。

南径抓住最后的机会:“我也要去!”

姜春惭沉默没说话,南径失落地倾颓,以为遭到拒绝。

“七成……还能走远路吗?”

南径眼睛冒光:“可以!”

湖面烟波浩渺,光尘散在周身,两人的影子消失在尘埃里。

不一会儿,阳光出来了,把人间照的光亮无比,任何狭隘之处都无法再滚动起伏,无一黑暗之所会被绵延包裹。

“我们接下来去哪?”

“不知道。”

“去南槐吧,鱼多!”

“允了。”

何为正义?

尽己所能,匡扶黎民,视己为蚁,重情重命。

待到春天,春风依旧;等到冬季,浮白载枝。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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