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你不会真的去了吧，真打算提前开始养老生活啊？”

窗外灰蒙蒙飘着细雨丝，陈郁拿着手机站在客厅落地窗前，回应着电话那头，“累了，想歇一会，现在这个工作也不错。”

“你说你之前为了那个医院的工作拼死拼活的，怎么说辞就辞？”那人声音带着不理解。

陈郁简单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转身出门。

陈郁看了眼手中的黑伞，她不喜欢下雨。

电梯屏幕亮起，-1、1、2......最后闪着红光停在16。

天空放晴，太阳定在天空中，散发着不算耀眼的柔光。

北城一中，中午放学。

一抹穿着灰蓝色校服的少年背影立在教学楼下，身边的同学有说有笑地越过她，往外走去。

熙熙攘攘的笑语声模糊了广播声音，肆意奔跑的身影填满操场。

那背影迈开步子混在人群里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

她躲闪着身边涌动的人，一个个越过堵在超市门口的学生，站在饮料柜前。

饮料柜的玻璃门映着她细瘦的身影，叠在里面一排排整齐的饮料上。

她的选择困难症又犯了。

算了，先把他们两个要的拿了吧，打开冰柜，扑面而来一阵冷气，几秒钟后她左手多了两罐可乐。

玻璃上倒映了后方墙上的钟表，秒针已经悄无声息地转了两圈，她放弃选择，抽出经常喝的椰汁。

她刚起身，就有人替代了她的位置，等扶着冰柜门这个动作也被人替代，她才走到收银台。

三个锡纸罐排成一排，饭卡一刷金额清零，她正打算离开肩膀被人不重不轻的拍了一下。

她吓得一抖，下意识地回头，看见面前的正是李哲，她的班主任。

李哲是个快五十岁的男人，和大多数这个年纪男老师的地中海相比，他有一头不算稀疏的头发，反倒是其他中年男老师的标配啤酒肚，他没有。

导致还在去年恶搞的学校男神榜单上荣获第一。

李哲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睛，像是抓到什么证据似，提高声调问道：“温向阳，怎么？又不吃饭？”

温向阳正打算辩驳，李哲就两手一拍，旧事重提：“说了多少次了，你们这个年纪正在长身体，要好好吃饭，别又像上次一样，上着课胃疼，送医......”

温向阳认命般放下手，倚靠在墙上，乖乖接受了他长达几十秒的语言输出。

见他终于停了，温向阳左手捏起两瓶可乐，在李哲眼前晃了晃，颇有底气地笑着解释：“没有啊，班主任，我只是口渴了，出来买瓶水，你看。”

李哲听了，瞥一眼她手上拿的东西，露出欣慰的笑。

温向阳以为差不多了，就扯笑着点头：“对吧，班主任，我先去吃饭了。”

“啊，好.....”

李哲挥了下手，话锋一转，“对了，你们也不要喝这么多这些饮料，全是香精色素，多喝点热水......”

见李哲开启了念叨模式。

温向阳急忙一边嘴上敷衍地应着，一边屈身猫腰，从他举起的胳膊下往外溜。

于低着头，没有看见他身后的人，就这样直直地撞了上去。

“哐当”一声，手中的椰汁在空中晃着掉落在地上，滚到两人中间。

温向阳下意识抬起头，对上女人漂亮清冷的脸，带着点毫无防备被撞的错愕，似水的眼眸，正在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李哲听见动静转身，见站在人来人往的食堂门口互相对视着宛如静止的两人。

两人中间距离容不下一个身位，身后的食堂窗户模糊地映下了此刻的模样。

李哲走上前，由于他的加入直线视线被迫成了流动三角形，两人不得不分一眼给他。

李哲最后目光停留在温向阳身上，却问女人，“诶，陈郁没撞着吧？”

温向阳眨眨眼，急忙微微鞠身道歉：“不好意思。”

陈郁脸上的错愕已经褪去，在温向阳低头时，也错开她的脑袋弯腰蹲下身。

温向阳直起身，只见陈郁的脸在眼前像电影里的慢动作镜头一样滑过，一阵淡淡的香味迎面而来。

温向阳的目光呆呆地跟随着她的动作往下，陈郁墨黑的长发从肩头滑落在胸前，睫毛微微颤动，看不见眼神，只能看见秀气的眉骨和高挺的鼻梁。

几缕发丝被风吹到额前，遮住了一部分陈郁的脸，像是犹抱琵琶半遮面般的美。

陈郁捡起滚落在脚边的椰汁，起身时顺手将额前的碎发撩到耳后，伸手递给温向阳，温声淡淡地叮嘱：“下次小心点。”

笑起来，眼尾微微上扬，眼尾的睫毛交织，与刚才的清冷相比，倒显得温婉知性了许多。

温向阳有些看呆了。

低头看向陈郁白皙修长的手，指甲整齐圆润，泛着淡淡的粉红色，虎口中间有一颗小小的痣。

温向阳呆呆地伸手接过，小鸡啄米般点头：“谢谢.....”

说完，头也不抬就溜了。

陈郁看着落荒而逃消失在食堂人海里的女孩，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温向阳在拥挤的人群中放慢脚下速度，接踵而至地擦肩而过中握紧了那罐椰汁，走向他们的老位置。

老位置上面对坐着两人，旁边还有一份午饭。

王意琛余光看见脱离人群径直往这走的温向阳，很自觉地伸手去接过了其中一罐可乐。

杨识栯低头吃饭，听见停在身旁的脚步声，头都没抬，用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温向阳把另外一罐可乐放在她的左手边，越过她，坐在了里面的位置。

“呲啦。”王意琛仰头灌了一口可乐：“超市很多人吗？这么久才回来？”

温向阳翻动着压在菜上面的肉块，摇摇头：“还好，主要是碰到了班主任。”

王意琛点点头，无声地说了句哦。

温向阳手中的筷子突然停下来，偏头看了一眼刚才的方向，正在排队的队伍将窗外挡的严严实实。

她不确定地补充：“还有一个很漂亮的....老师？”

杨识栯来了兴趣，一脸期待：“很漂亮的老师？我们学校有很漂亮的老师吗？”

王意琛：“新来的吗？”

温向阳点点头：“应该是吧，之前没见过。”

王意琛挑眉问道：“形容形容，有多漂亮？”

温向阳垂下头，回忆着刚才女人的样子，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过了好几秒才缓缓抬头：“额，怎么说呢，与其说漂亮，不如说是......美....但我没看清”

王意琛和杨识栯对视一眼，“没看清？”

杨识栯嘟了嘟嘴唇：“算了，反正如果是新来的老师话，迟早能见到。”

王意琛将最后一块肉塞进嘴里，点点头附和。

“哎，外面很热吗，你耳朵怎么这么红？”

杨识栯注意到了温向阳的耳廓，整个耳朵泛着淡淡的粉红。

“啊，可能是吧。”

温向阳抬起左手捏了捏耳垂，确实有些发烫，刚才拿了太久的冰饮现在手上还晾凉的，索性用手掌覆在耳朵上降降温。

太阳还定在蓝天上，好像比刚才更烈一点，但在三月份的潮湿北城，不会有人埋怨它散发过多的温暖。

北城一中，坐落在幕江市北城区，建校一百多年，是所百年名校。

但是年代久远很多设施已经老化严重，学生宿舍大小有限能住的人数也不多，一般是只有高三的和家里距离学校太远的学生才会在学校住宿。

高二走读，虽然中午和下午可以出校门，但是时间不长，大部分学生中午在食堂吃完饭就回教室呆着了。

温向阳三人回到教室，有些回来得早的同学，已经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了。风吹着窗外的树叶沙沙作响很是助眠。

王意琛刚挨着椅子就将头埋在双臂里。

温向阳和杨识栯是同桌，王意琛在温向阳前桌。

温向阳顺着上节课摊开的书本翻了几页，这几天她明显感觉早上集中精神比之前困难。

看着书上密密麻麻的文字，越想越心烦。温向阳抬头扫了一眼，大家都东倒西歪地趴着了，她思索两秒，直接拿起抽屉里的另一本书走出教室。

高二【1】班在三楼右边尽头，那角落有几张废弃课桌椅，经历了一个寒假上面落了厚厚一层灰。

温向阳从校服口袋里拿出纸巾，挑了一张看起来最好的椅子，马马虎虎地擦了一遍。

她拉着椅子背靠尽头护栏墙，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头歪靠在旁边的墙，开始翻动手中的书。

过了一会，温向阳坐得有些累了，腰顺着椅子滑下，侧身倚靠着墙角，将书举高遮住旁边上方照进来的阳光，这样看书腰是放松了，就是手举久了有些酸。

又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天空暗下。

一阵渐渐靠近的脚步声传来，温向阳没有在意，无非是其他教室的人坐累了，出来走走。

直到脚步声在走到跟前的时候，有了不易察觉地停顿，书页下出现一双黑色的鞋。

温向阳疑惑地放下挡在脸前的书，入眼是一个不久前见过的女人——是陈郁。

陈郁穿着黑色大衣，侧身偏头双手插兜，站在楼梯口，眼眸充满好奇地看着她。

见她放下书，陈郁微微张唇像是想要说什么。

温向阳不知怎么的在陈郁准备开口的一瞬间，迅速将放下的手又举了起来，书本稳稳地隔绝了两人的视线。

陈郁睫毛颤动，把还没说出口的话收了回去，抿嘴看着用书挡着脸的女孩，有些尴尬地走了。

温向阳看着近在咫尺的文字渐渐扭曲，觉得有些头晕。听到再次响起的脚步声，她才敢慢慢放下书，书页滑下，陈郁的身影回到视线里。

温向阳看着陈郁不紧不慢地顺着走廊走远，每经过一个教室就偏头扫几眼，不时放慢脚步观察里面。

直到陈郁背影消失在走廊另一边的楼梯，温向阳才意犹未尽地收回视线。

她放下紧绷的手垂落在膝盖上，指腹摩擦着刚才太用力在书页上留下的痕迹。不禁想起刚才的行为，有些后知后觉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