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直到停了车，楚总眼皮也没抬一下。

周明玉惦记着表现自己，还想第一个下去拉门。

可惜郑特助快了一步，手上拎着东西走过接洽。

“你们聊完了？”

楚总也在这个时候才开口。

自然是对着郑特助，郑特助一直不同。

忙归忙，谁不想跟着楚总忙，一年赚得都能买得起整个总裁办。

楚总的宠爱昭然若揭，也难怪无数人都挤破了头往上爬。

男的爬床，女的爬官，在颂声一向都是如此。

当然也有人觉得她重女轻男。

但女的培养女的，男的不也培养男的？

反正楚椒坐这个位置上一天，没人敢在她面前提。

周明玉也不在乎。

谁让他虚荣，只想要个暖床名额，出去说金主是楚总整个圈子都得羡慕他。

如今他垂下眼，继续听自己一辈子也够不着的两个人交谈。

“聊完了，具体上飞机汇报给您。”

“嗯。”

楚椒点点头，又扫了一眼拎着的礼盒。

白手套心领神会立刻开口，“这是给您的雪茄。”

送出礼物的人这会站在车边，怕被退回来正眼巴巴看着。

应该是此前楚椒问他要过打火机，所以赶在吃饭时间特地去定了雪茄。

人看着古板，倒也会投其所好。

又或者说，求人本该就是这个态度。

“走吧。”

楚椒转身收下了。

走在停机坪的一路很安静，莫城的晚上有点冷，地面浮着一层薄雾。

被带着一刮，就如烟尘一般滚滚退向天际。

此后的三个多小时，楚椒没再收到沈诫的驯化值提醒。

海市这时在凌晨三四点左右，想也知道他大约是睡了。

舱内也是夜晚模式，暖风融融地吹着，灯只留了前后几盏方便休息。

楚椒没睡，继续研究西格和德米特的资料。

系统说她忙的事情和剧情无关，但楚椒自己清楚，这个项目对于沈诫来说究竟有多重要。

对过去的他重要，对现在的更是如此。

——所以楚椒要宠着他，自然舍不得他辛苦。

他心血的项目她来完成，他站不上去的高度她稳稳坐着。

然后再给他豪门盛宠，获得所有人的羡艳，最后如他当年一样淡淡解释，

“赚钱很累的，让我来就好。”

可是既然这么累，为什么你们都攥着不放呢？

楚椒之前没问出的问题，现在也不需要回答了。

如今她继续翻了几页文件，下意识又想摸打火机。

顿了顿想起有盒雪茄，她抬起头

——然后和男秘书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周明玉坐在机舱最后排最里面，

隔着几个沙发和楚总斜对过，望着她却怎么也睡不着。

此前她一直在看文件，头发散着，一边垂眼看着文档。

都说工作的人最有魅力，周明玉试图想象了一下是多少钱的交易，立马摘下眼镜狠狠抹了把脸。

下一刻再抬起头，却和楚总突然对上了眼。

周明玉匆忙摸眼镜的手一划，是真慌了神，差点戳进眼睛里。

“别戴了，过来。”

女人的声音也在这时淡淡响起。

大约因为郑特助睡了，楚总把音量压得很低，几乎到了气音的地步，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这下可好，周明玉刚才那把脸白抹了。

他没发现自己还喜欢这种类型，也有可能只是因为她是楚总。

回忆起那晚看到的场面，回忆起那张支票，周明玉动动喉结。

从最里面走向她的同时，心跳越来越快。

然后在楚椒眯眼望着这张脸的时候，提示音突然不合时宜响起。

[驯化值：8%]

半个小时前，海市。

沈诫的梦结束在一片光怪陆离之中。

然后刺耳的闹钟响起，睁开眼睛是迫近的天花板。

昨天回到家已经凌晨一点了，浑身走得又累又酸。

但他找了个小区安保的工作，今天是临时工第一天。

咬咬牙，沈诫从铁板床上爬起来洗漱。

衣服是旧的，鞋子是旧的。

洁癖在贫穷面前不值一提，唯独那张一百万的支票被他买了把锁挂起来——廉租房附近不安全，他不敢赌。

凌晨六点半，沈诫正式到岗。

这个小区是托朋友找的，说是朋友，但也算是用光了最后一点情分。

好在地段确实不错，给钱也很大方，临时用来应急。

就是同事们对他爱答不理，如今正聚在一起对早高峰进出的车辆评头论足。

“嚯，航海家，这个有钱啊。”

“瑞虎不行不行，拉了。”

“哇靠红A7，是那辆富婆车是吧。”

“就是这辆，有钱真好啊，天天带小白脸回家。”

“嘁，别说你不想上去。”

沈诫单独一个人站着，正对这群人的大惊小怪而心生厌烦，下一刻突然感觉目光齐刷刷投来。

抬起眼，就发现那辆红车停在了面前。

摇下车窗是个有些面熟的中年女人，好像是陈家的，摘下墨镜上下打量着他，表情似笑非笑。

“新来的保安？”

沈诫低不下头，硬邦邦说，“我是沈家沈诫。”

原本平起平坐的豪门在这里相遇就够尴尬了，然而陈家这位却毫无自觉，恍若未闻地继续刚才的话题。

“哦，那身子还干净么，一晚上给你五万。”

这一刻，前所未有的强烈羞辱感袭来。

四周的蠢货还朝他投来羡慕注视，沈诫竭尽全力攥紧制服下的拳头。

怒火爆发的那一刻，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楚椒那张脸。

冷冷清清的，随手扔下了一百万。

[驯化值：8%]

楚椒被提示音影响了一瞬。

也就是一瞬，目光又重新聚焦在身侧男人的脸上。

摘下眼镜才能看出的桃花眼，狐狸唇；

渣男类男主的标配，楚椒记得，婚前婚后都玩得很花。

第一次碰上的时候系统还教她很多保持新鲜感的方法，但这会想想就有点想笑了。

从桀骜不驯到逆来顺受，难道就因为是她的秘书？

不过秘书在总裁文里确实很特殊。

距离权利最近又最远的位置，也难怪曾经那么多大美女为此用尽手段，丑态百出。

可那么多书都爱写女人抢破了头，换成男的又会如何？

楚椒朝男人招了招手，又指指隔壁桌上的雪茄。

“抽过吗？”

“拿一根处理了。”

先醒茄，再剪口。

周明玉做得安静而虔诚。

最后还残留着他温度的雪茄被楚总捏在指尖，“啪”一声后浸入火苗。

她大约也是有些乏了，合上屏幕，任烟气在嘴里滤了一圈，便后仰着轻轻叹出了口。

顷刻之间，木料的香气混杂着不知名的草香、药香席卷而来。

直到飞机落了地，打车回了家，周明玉还忘不了这个味道。

而昏暗灯光下的那一幕，那些白日里看不见的烟气，最后具象化成一片片薄雾，从高空坠向那疏冷而散漫的眉眼。

……楚总应该对他有好感吧。

最后他躺在床上回想。

尤其下了飞机分开的，两位聊天的时候还往自己这里看。

既然说得话和自己有关，应该就是记住了吧。

也许只有一个印象，也没关系。

楚总对他说了一次“别戴眼镜”，就能回忆起来再说第二次。

秘书处的贱人很多，但他会让楚总记住他的。

于是次日一大早，周明玉戴着眼镜一踏出电梯，直接被整个总裁办用目光洗礼了一遍。

魏清厌也在其中，远远扫了一眼，表情顿时冷淡几分。

学一天也就算了，真没完没了了。

不过除了他介意，其它人更好奇事情经过。

如今陆陆续续有人过去打探，周明玉天生就爱显摆，便弯着那双桃花眼开始炫耀，

“昨天上午才回来的，嗯，四舍五入快一整天了。”

“郑特助坐了别的车，我和楚总一辆。”

“也没什么感觉，哦对，没想到楚总和我一样爱抽雪茄。”

话里的关键信息被迅速捕捉，秘书处众人半捧半贬的追问，

“咦，你怎么知道的？”

“那些老板送礼都没送过雪茄，真的假的？”

周明玉脸上的笑更得意了。

“我亲手剪的雪茄，递给楚总的。”

“啪。”

魏清厌花了几秒钟才意识到声音是从自己手里发出的。

低下头，刚拿出的线香在手心断成三四截。

楚总身上的味道自然有来源，其中就包含手上的这种香。

他负责每早进去换上新的……而据说这一根，就是他几个月的工资。

魏清厌麻木地站起身，扭头往财务处走去。

扣钱回来的时候三十六楼就安静了很多，往往这是楚总来了之后的表现。

但魏清厌今天有些心不在焉，把第二根香取出来便迈步往总裁办公室走去。

然后把门推开的那一刻，他愣了一下，里面的楚椒也愣了一下。

“楚总。”

魏清厌的魂一下被扯回现实，冷汗瞬间就出来了，

“我来换香……没想到您在里面。”